這幾天耶律馬五一直在營中的角樓上張望著營外的動靜。看到羅延慶和田滿倉的援兵,耶律馬五的嘴角緊了一緊,指著飄揚的羅田兩家的旗幟,對手下的將佐說道,“相州羅家,相州田家,這兩家都是見風轉舵的牆頭草,我必滅之。”
手下將佐惟惟連聲,但眼裏有遮掩不住的輕視之意。耶律馬五又何嚐看不出來,他歎了一口氣,對自己的親將說道,“你們別以為我是怕了嶽飛的幾百騎軍。但大元帥宗翰給我們的任務是攻下相州。趙不試老兒極其倔強,如果我們出動全力攻打嶽飛,萬一趙不試老兒突然開城反擊,兩麵夾擊,我軍豈不遭殃。如今別看嶽飛人馬漸多,這些流民反而會成為他的累贅。等衛州的蒲察將軍一到,我們立即反擊,到那時,嶽飛必為我軍擒矣!”
手下的將佐雖然不滿意耶律馬五的說辭。他們感覺這幾天的仗打得太窩囊了。但耶律馬五一再提到宗翰的大名,這些將佐頓時明白了主將的無奈。說白了,耶律馬五雖然是最早投靠金國的遼將,這些年來,也憑戰功做到了萬戶長。但在金國貴人的眼裏,耶律馬五還是個跳進狼窩裏的雜種狗,根本得不到金國貴人的信任。
耶律馬五高慶裔兩個都是萬戶,結果隻能統領八千渤海漢兒和奚人組成的一個不完編萬戶。看上去也是女真人打扮,實際上連熟女真也不過五百餘人。試想一下,如果本軍有熟女真二千人,戰力會低到如此地步嗎?早就出營把嶽飛滅了!
耶律馬五之所以不戰,一半是因為被嶽飛殺破了膽,還有一半就是因為宗翰之命。他可不敢為了消滅嶽飛而把相州的包圍鬆開。那樣的話,縱然他砍下嶽飛的頭顱,到了宗翰麵前,也是一個死字。
既然已經做了縮頭烏龜,那就做到底吧。反正蒲察石家奴的援軍也快到了。嶽飛的軍營雖然擴大了很多,但戰力卻下降得厲害。一旦金兵反擊,那些四處亂跑的流民就會讓背嵬軍發揮不出威力。
不過讓耶律馬五頭疼的是,這幾天城頭上的旗幟變得花裏胡哨的,五色旗幟上上下下,左搖右擺。而嶽飛營中也有五色旗幟晃來晃去。耶律馬五看不懂是什麼意思,但也猜測是一種暗語。
當耶律馬五在角樓上望見趙宏和嶽亨領來的三千騎軍時,臉色頓時變了。他是打老了仗的人,雖然隻是遠遠望見,但新到的援軍明顯是精銳部隊。這嶽飛不過是個無名小輩,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騎軍呢。既然嶽飛找來了這麼多援軍,看來是要進攻金兵大營了。
耶律馬五心中警惕,暗暗吩咐營牆旁邊的守軍加緊戒備,強弓硬弩全都準備好,隻要宋軍進入弓箭射程,不需請示,直接反擊。
但出乎耶律馬五意料的是,最先展開反擊的卻不是嶽飛,而是相州城裏的趙不試。
當天晚上,相州東門忽然燈火通明,城裏戰鼓聲聲,人聲鼎沸。耶律馬五立即命令自己的副將王白龍領一千精兵,備好強弓硬弩,堵在東門之外。隻等趙不試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耶律馬五惡狠狠地說道,“趙不試這個無用書生,竟然也敢輕覷我女真鐵騎。王將軍,隻要趙不試敢開城門,你就領一千精騎殺入城去,到時候奸淫擄掠,任你所為。”
王白龍一聽這個命令,頓時大喜。相州可是宋朝重鎮,隻要能進城搶上幾家大戶,後半輩子吃喝不愁。所以他帶領人馬,連火把都沒點,就那麼靜靜地呆在月光之下,專等趙不試打開城門。
但讓耶律馬五和王白龍失望的是,相州城的戰鼓敲了一個晚上,王白龍的一千精兵困得都要在馬上睡著了,相州城大門也沒有打開的跡象。
其實到了深夜,耶律馬五就明白了,這是趙不試的疲兵之計。可是疲兵之計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你無法斷定對方真的隻是疲兵,還是隨後就會出城反擊。所以耶律馬五也不敢把王白龍的精兵撤回來。望著天上的繁星,耶律馬五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感覺,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仰望夜空了。相州城的疲兵之計分明是在為城外的嶽飛大軍製造戰機。明天,肯定會有一場血戰。隻是不知道蒲察將軍能否及時趕到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