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確實害怕太學生再次起來鬧事,決定殺雞給猴看,也把陳東打入天牢。經過簡單的審判,黃潛善汪伯彥一致認定,陳東歐陽澈二人,身為布衣,妄議天子,論罪當斬。
囚車裏的陳東歐陽澈雙手戴著沉重的木枷,身上穿著白色的囚衣,目光渙散地望著行經的街道,以及街道邊停足觀望的行人。
所有的行人全是麵色麻木,眼神裏有遮掩不住的恐懼。朝廷遷到揚州之後,為了立威,每天都要斬殺幾十個揚州本地人。血腥的殺戮讓揚州百姓人人自危。如今看到兩個讀書人被綁上囚車,他們雖然在心裏嘀咕,我們大宋不是不殺士大夫的嗎,怎麼現在破了太祖的規矩啦?但卻沒有一個人膽敢給陳東歐陽澈二人喊一聲不平。
就連書院的學生也隻剩下憤怒的目光,連憤怒的言語都不敢有。幾個書院的學生因為上前給陳東歐陽澈敬了一杯水酒,當即就被幾個禁軍打翻,拖到衙門問罪去了。
陳東看到這一幕,隻是苦笑。歐陽澈因為年輕,依然不願意接受自己將要處斬的命運。他的眼神裏燃燒著熊熊的憤怒之火。
陳東想拱一拱手,再和歐陽澈說話,但一抬手,才發現雙手都被上了木枷,不由再次苦笑一下,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歐陽兄,不要再妄自憤怒了。你難道還沒看出來,朝廷是要殺雞儆猴嗎?當今聖上和欽宗一樣,畏金如虎,根本沒有恢複中原之心。我們的一封封上書隻是徒費心力啊。唉,可惜我陳東明白得太晚了。”
歐陽澈同樣用嘶啞的嗓子說道,“陳兄,我歐陽澈死到臨頭,依然想不通,為什麼總是一心為國的忠臣受罪,諂媚主子的奸賊得誌呢?如今國破家亡,聖上依然不思進取,隻知大造行宮,廣招秀女。群臣百官也隻知逢迎,根本不把江北的大敵放在心上。金人再度南下,我皇宋亡國之日不遠矣。到時候,全天下百姓皆為胡虜之奴,何其悲慘。這可不是普通的亡國,這是亡天下啊。”
陳東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歐陽兄難道還不明白嗎?上位者根本不在乎那些。他們隻在乎自己的榮華富貴,哪管死後洪水滔天。黃汪二人根本不怕金人過江,到時候他們降了就是。當今聖上,嗬嗬,隻可惜當今聖上有眼無珠,重用的全是禍國之臣。朝中萬馬齊喑,何嚐把靖康之恥放在心上。”
歐陽澈用最後的目光打量著繁華的揚州,仿佛看到了下一個汴梁。這眼前的街道,這美麗的建築,這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到金兵過江,又能有幾處屋宇幸免於難呢?
想到悲憤處,歐陽澈不由仰天長嘯。等再低下頭來,眼睛裏竟然流出血來。陳東一聲悠悠長歎,“歐陽兄何苦來哉!自古以來,憂天下者何曾有好下場?我們這一世且認命吧。繁華中原眼前將成虎狼之地,我們就算是為中原殉葬的兩個讀書人吧。”
歐陽澈定了定神,感覺自己剛才的表現未免有失讀書人的冷靜,當即深吸了一口氣。方才說道,“黃泉無旅店,今夜宿誰家?陳兄,希望我們在黃泉依然攜手同行吧。”
陳東朗聲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靖康二年八月二十七日下午,太學生陳東,布衣歐陽澈同時在揚州被殺。陳東時年四十一歲,歐陽澈三十一歲。
陳東歐陽澈二人被殺時,趙構正和黃潛善汪伯彥二人談論杜充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情報。趙構眼睛越過重重屋簷,望著中原方向,低聲說道,“中原即將戰火連天啊。不知道宗澤杜充這次能不能替朕守住中原?”
黃潛善轉了一下眼睛,當即非常肯定地說道,“陛下,宗澤垂垂老矣,不可信任。但杜充將軍乃是皇帝慧眼選中的棟梁之材,能征善戰,不亞於古之名將。想必在杜充將軍的指揮下,我軍守住中原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