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知府陳規雖然是純粹的儒家文人,但他精研最深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墨家的守城學問。護民軍自起兵以來,不但陸戰犀利無比,攻城也是無堅不摧。
自從張小寶研製出了威力更大的轟天雷,還沒有任何城池能在護民軍的攻擊下堅守超過七天。
可陳規卻是例外。
麵對張憲的優勢兵力,陳規憑借城內的數萬民軍,成功地守住了揚州近一月,依然穩如磐石,根本沒有被攻陷的擔憂。
惟一讓陳規感到遺憾的是,就是民軍的戰鬥力實在太差,隻能堅守,不能出擊。若是有一支精銳的軍隊伏在城內,陳規有的是辦法對付張憲的軍隊。
但派這些民軍出城偷襲張憲的軍隊,完全是自尋死路。陳規曾派了一支二千人的民軍出城夜襲張憲,結果被張憲打了個伏擊。二千民軍無一逃脫,全部投降了。
陳規守揚州和曆史上守順昌的最大區別就在於,揚州城內沒有劉琦那支精銳軍隊的存在,無法出城邀戰,疲憊護民軍。
更重要的是,護民軍名聲甚好,所到之處秋毫無犯。雖然沒達到“百姓望之如望日月”的地步,但天下的平民百姓也確實對護民軍毫無畏懼之心。
這也就是為什麼出城偷襲的民軍一見中伏,立即毫無心理壓力的舉手投降的原因。反正不會被殺,跟著護民軍總比被困在城中好受。
雖然陳規也是通人心的好手,可是麵對和殘暴的金人完全相反的護民軍,陳規想讓揚州百姓全城合力對抗護民軍,根本做不到。
不僅百姓們不畏懼護民軍,連揚州城的世家豪強也不畏懼護民軍。一些在徐州應天府有生意的豪強更是暗中串連,試圖獻出揚州城。
用豪強們的話說,“陳規老兒就是個傻子。他難道不知道趙構是被秦檜等人陰謀弑殺的嗎?他如今想用我們揚州全城的人命,替自己鋪平升官晉級的道路。我們又豈會那麼傻,非要和他站在同一條船上呢?”
無奈這些豪強謀事不密,被陳規事先偵知,全部抓進了大牢。不過陳規沒有殺他們,隻是逼這些豪強家族送錢送糧,以便用高額的錢糧鼓勵士氣。
麵對護民軍,陳規也隻能用高額的錢糧鼓勵守軍士氣了。除此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辦法。更讓陳規鬱悶的是,他派人打聽過了,那些和護民軍有往來的豪強偏偏在揚州城內還都是風評甚好的世家。陳規沒法大開殺戒。
現在陳規惟一的盼望就是金陵援軍早日到達,和他內外夾擊,破了張憲軍。到時候他也不求加官晉級,隻願告老還鄉。
他現在也看出來了,天下民心已經不在趙宋這邊了。
援軍還沒有來,張憲卻改變了攻勢。張憲派人去揚州城附近百裏的村鎮宣傳,凡是願意為護民軍當民夫的,每天三餐,外加五個銅板的工錢。
揚州雖然豪富,但豪富的永遠隻是少數人。數量占絕對優勢的平民百姓也就隻是苟活而已。特別是這幾年兵荒馬亂,揚州城外的平民百姓雖然尚未有餓死者,但大多也是在貧困線上掙紮著。
麵對護民軍的這封告示,不到三天時間,數十萬民夫已經扶老攜幼地來到了揚州城下。坐鎮城頭的陳規見此情景,還以為張憲終於撕下了偽善的麵具,準備驅趕鄉民百姓攻城了。
是的,作為正統的儒家文人,陳規一直視嶽飛張憲為叛匪。麵對護民軍在中原施行的仁政,陳規也一直認為並非嶽飛真心,而是一種奪天下的高明謀略。一旦到了緊要關頭,護民軍就會撕下不侵民不擾民的麵具,露出黃巢之流的真麵目。
陳規用手指著城下烏壓壓的鄉民百姓,笑著告訴同坐城頭的諸位將領,還有幾十名被他強行帶到城頭的豪強家主。“你們看到沒有?張憲那小子終於不再偽裝自己是仁義軍隊了。他這是準備驅鄉民攻我揚州呀。”
一些對護民軍有好感的豪強家主和將領們頓時麵麵相覷。看到城下這一幕,他們頓時也對護民軍沒信心了。
陳規冷笑道,“我向來就說,隻有精通四書五經者,方才有禮義廉恥,方才有仁者之心。至於嶽飛張憲之流,皆是不識幾個大字的泥腿子,又豈會真的愛惜百姓呢?”
但隨後出現的一幕讓陳規徹底閉上了嘴巴。
張憲先是派幾個大嗓門的人來到城下,對陳規喊話,讓陳規開城投降。“陳知府,你雖然是守城天才,但也是個糊塗蛋。你以為你是趙宋官家的忠臣嗎?你若真是趙宋官家的功臣,就應該揮軍殺過長江,替被弑殺的趙構報仇。如今你名義上是在替三歲小兒趙旉守土,實際上是在替奸相秦檜賣命。
“秦檜者,何許人也?乃金國特意埋伏在南國的間諜。你名義上是替秦檜賣命,實際上是在替金狗賣命。虧你還自稱是皇宋忠臣,愛民好官,我呸。你這個糊塗蛋。
“幸虧像你這樣的糊塗忠臣隻有一個,若是再多幾個,我皇宋絕對會被金國所滅,錦繡中原將成為異族的跑馬場。
“念你以往在德安做知州時,乃是愛民好官。我家張副帥也不願苦苦相逼。你善守,我家張副帥盡知。但就憑你一人,能擋住我們護民軍攻略天下的大勢嗎?如今開城投降,我家張副帥既往不咎。若是再頑固不化,那就不要怪我們張副帥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