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在無憂洞求生數年,早練就了一幅隨機應變的心腸。見嶽飛對這方麵不感興趣,他連忙再次轉換話題。“嶽帥想必不知道吧?無憂洞眾其實分為兩類,一類為仙,一類為鬼。”
這個嶽飛倒是沒有聽說過,不由地哦了一聲。
李顯苦笑道,“這是無憂洞眾私下的稱呼,外人不可能知道。所謂鬼者,即是我們這類終年累月活在地底下的下等人物。所謂仙者,則是常年累月活動在汴梁城中的上等人物。他們有著各種各樣的偽裝身份。有的開青樓,就叫妓仙。有的開酒館,就叫酒仙。有的開賭坊,就叫賭仙。有的開武館,就叫武仙。有的開相撲館,就叫跤仙。有的混入了禁軍,就叫兵仙。至於其他牙行船幫算命占卜賣糖人小吃的,統統叫雜仙。”
嶽飛和牛皋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了。他們一直以為無憂洞就是一幫見不得光的鼠輩,聽李顯這樣一說,才知道無憂洞之所以能在趙宋官家一百多年的持續打擊下屹立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李顯察言觀色,嶽飛等人最感興趣的是這方麵的消息,而不是最高層的九個頭目。李顯趕緊接著往下說。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一類仙是在衙門裏混飯吃的,名為衙仙。”
“衙仙?”嶽飛不由地重複了一遍。“有意思。他們莫非還做了高官不成?”
李顯說,“這倒沒有。據我所知,大多數衙仙都是開府府尹,大理寺,以及下屬各縣衙的小吏。嶽帥千萬別小看這些沒有品級的小吏。再厲害的官員,沒有這些小吏的幫襯,也別想做成任何事。隻要小吏從中使壞,再好的朝廷政策,也會變成害民的惡法。再好的朝廷官員,也會變成牽線木偶,自以為英明神武,其實完全是被這些小吏牽著鼻子走。”
嶽飛冷聲說,“接著往下說。”
“不要說其他的庸官,就連包青天那時期,開封府尹裏的小吏也有一小半是無憂洞的衙仙。這也是為什麼包青天清剿無憂洞時,沒有動用禁軍,也沒有動用各級衙役,特意讓曾在西北為將的通判龐勳調請二千精銳西軍入城,方才打了個無憂洞措手不及。
“再說如今的黃統黃大人吧,他也算是一員不亞於包青天的能員幹吏了。但他依然對滲入各級衙門的衙仙無能為力。據我所知,如今在開封城中做小吏的,至少有四分之一是衙仙。”
“胡說!”
牛皋看到嶽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喝斥李顯。牛皋知道黃縱在護民軍的地位有多重要。嶽飛可以說是把政事統統交給了黃縱處理。從各地百姓的反應來看,黃縱治理得確實不錯。不能說人人安居樂業,治安也比宣和靖康年間好得太多了。可如果李顯說的是真的,那兼任開封府尹的黃縱,可就真的令人失望了。
李顯桀桀笑道,“我哪裏敢在嶽帥和牛大將軍麵前胡說。我剛才已經說了,黃大人也是不亞於包青天的能員。他之所以對付不了衙仙,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衙仙太過神通廣大,天王老子也沒有辦法。常言道官如虎而吏如狼,其實狼比猛虎厲害多了。就算官員是條不吃人的猛虎,隻要狼吏眾多,照樣能禍害得民不聊生。官員就是想整治,也無從著手。”
嶽飛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就不信一群見不得光的鬼域之徒,真能遮得住開封府的天。”
李顯道,“嶽帥的辦法應該是大開殺戒吧?可這些衙仙多是積年老吏,殺了他們,衙門的公文及一應瑣事誰去應付呢?”
牛皋呸了一聲,“俺老牛就不信了,沒有張屠夫就要吃帶毛豬肉!從外地借調一些積年老吏過來,先把這些天殺的衙仙清理了再說。”
“汴梁淪陷數年,能夠活到護民軍進城的積年老吏,就算不是無憂洞的衙仙,估計也和無憂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李顯說到這裏,方才苦苦一笑,“這就是我為什麼死也不願意進汴梁城各個監獄的原因。你們今晚把我送進監獄,明天我就變成死狀淒慘的死屍了。我隻求嶽帥帶我去軍營。無憂洞的滲透雖然無孔不入,但據我所知,目前還沒能在護民軍中建立足夠的眼線。”
嶽飛聽到這裏,方才冷笑著對李顯說,“你剛才不是說隻求一死嗎?既然如此,我就讓巡夜士卒在此地結果了你,你看如何?”
李顯臉色一變,他雖然很怕落到無憂洞手裏,但也不想現在就死。他眼睛轉動了幾下,終於把自己最後一張救命底牌也交了出來。“嶽帥,我認識一位住在金水橋左右的雜仙,他是無憂洞的高級頭目。地位據說僅在九大首領之下。我如果帶你們去抓他,你們可不可以放過我這條狗命?”
牛皋見李顯竟敢提條件,當即舉拳要打,卻被嶽飛攔住。“此人還有用處。等掃滅無憂洞,再明正典刑,以彰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