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公公先前的描述,小太監是頭朝下趴在井邊死去的,死時身邊沒有任何人,進來尋找的老太監們也沒有隨意挪動屍體,而是大呼小叫地吸引來了護衛,所以現在井口是什麼模樣,那日小太監被搬走的時候就該是什麼樣。
“你說是人為還是鬼作祟?”司無正也注意到了清未的視線,伸手摸了一點血跡伸到鼻子下麵聞了聞。
清未納悶起來:“你怎麼會想到是人為?”
畢竟不論是張公公的描述還是如今宮中四起的謠言,從未有人想到會是人為,也難怪他提出這樣的問題。
“鬼怪殺人……根本沒人懷疑,反而有些奇怪了。”司無正的理由很是牽強,“世間的人多於鬼,人心更比鬼怪複雜,我在大理寺的時間不算短,實在不習慣把所有的案子都和鬼怪聯係在一起,況且我們還沒見到那些被趕出宮的太監,相當於錯失了與證人麵對麵的機會。”
“我們又在靠謠言斷案了。”司無正蹙眉道,“況且你不覺得太巧了嗎?我們一進宮,那些老太監就被趕走了。”
“可那是因為皇上擔心宮中鬧鬼的流言擴散,搞得人心惶惶才出此下策,合情合理。”清未猶豫著說,“難不成這小太監的死還有隱情?”
“不好說。”司無正起身向廢棄的宮殿走去,瞧模樣是想進去看看。
清未覺得燒垮的宮殿處處透著詭異,生怕司無正出事,連忙跟上去,而後紙人以及附身的二鬼也緊隨其上,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了德妃娘娘生前的寢殿。
唯一不肯進去的竟然是天下白,一向膽大包天的公雞撲騰到寢殿門前的架子上,任憑清未怎麼哄,都不肯下來,司無正正好不想帶著它,幹脆利落地拽住清未的手,直接推門進去,而撲麵而來的塵埃差點將他們二人驚回去。
按理說德妃娘娘生前算是聖眷優渥,死後卻落到這種境地,連曾經居住過的寢殿都無人打掃,可見皇帝所謂的恩寵也不過如此。司無正邊走,邊揮手撣去屋簷上倒掛下來的蜘蛛網,清未從殿中殘餘的擺設中依稀可以辨出當年德妃還在時宮中的一應擺設,與賢妃娘娘不同,德妃應該不喜奢侈,沒被燒焦的燭台上並不像賢妃宮中,全部塗了金粉。
司無正走到寢殿的床榻邊,把蒙灰的床帳輕輕拉開,繼而取出皇帝前夜特地讓張公公送來的玉佩,將之放在了床頭。隻是玉佩沾床的刹那,四下裏忽然陰風大起,半開的殘破宮門“砰”得一聲關上,把門外的天下白嚇得咯咯直叫。
清未感受到了不屬於人間的冷意,也看見了德妃娘娘的冤魂憑空出現在床邊。
她厭棄地盯著寓意白頭偕老的玉佩,直言:“摔了它。”
司無正並不詫異於德妃的出現,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隻捏著那塊冰冷的玉佩神遊天外:“丟了又如何,什麼也改變不了,他還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德妃顯然不這麼想,就算明知無法改變殘酷的現實,她依舊抬起手臂,於是那枚玉佩隨著狂風跌碎在床頭,四分五裂,仿佛是德妃和皇帝曾經的感情,如今也已走到了盡頭。
“我們此次前來其實是有要事相問。”司無正終於回過神,轉身麵對德妃,耐心地將從張公公那裏聽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德妃冷笑不已,立在原地道:“你們懷疑人是我殺的?”
“我與他無冤無仇,我為何要殺他?”
清未眼見德妃娘娘要生氣,連忙出聲勸阻:“娘娘,我們並不是懷疑您殺了人。”他一開口,德妃的注意力就從司無正的身上轉移,冰冷的視線滑落到清未身上,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
“我……”清未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我覺得德妃娘娘不會殺人。”
德妃聞言,撩起眼皮,輕哼:“何出此言?”
冷汗順著他的脊背跌落,清未的思緒飛快運轉,結結巴巴地解釋:“這個……這個小太監是新進宮的,您……您離開已有多年,萬萬不可能與一個太監有什麼冤仇,所以……”話音剛落,德妃已經飄到了清未身前,陰寒的氣息順著他的腳踝盤旋而上,或許是死而複生的緣故,他比常人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鬼怪的氣息。
可德妃並沒有生氣,反而歡喜地注視著他:“原來他喜歡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