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嬰啼(13)(1 / 2)

十麵埋伏。

清未的背脊泛起一陣麻癢,冷汗像螞蟻,沿著肌膚的紋理攀爬。司無正的喘息裏彌漫著細微的顫抖,伸手硬是將他護在了身下。

床榻隨著他們的動作發出含糊的呻吟,像沉睡者的呢喃。

院裏的雞和狗都沒有叫,裴府也靜成洛陽城中的一座孤墳,月色淒清,他記得在李府看見的紙人還沒有今日這般多,那時不過四五個,堵在窗前像一堵白牆。可現在一眼望去,連人形都看不大清,仿佛有無數白色的紗布在院中飄蕩。

倒也不盡然,因為紙人並沒有動,而是隨著他們的轉醒都被定在了原地,陰風陣陣,紙張顫抖的沙沙聲不絕於耳。

司無正一點一點地直起身,他們頭頂懸著的紙人紋絲不動,紅筆勾出的僵硬笑臉近在咫尺,連帶著那雙空洞的眼眸都直勾勾地盯著床。

“怎麼辦?”他攥緊了拳,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敢放過。

“出去。”司無正低聲道,“總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說完見清未臉色頹敗,又安慰,“若是這些紙人當真要殺我們,早就動手了。”

此話有理,但不足以安撫他的心。

清未拉住司無正:“小心。”

“如果床帳有紙人,別的地方……”他說不下去,打了個寒顫。

夜裏風聲不斷,未知的恐懼如潮水般將清未包裹,他並不是膽小之人,可一想到暗處有紙人瞪著血紅色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瞧著自己,惡寒就傳遍全身。

司無正俯身探看床下,半晌起身輕輕搖頭,清未登時鬆了一口氣,可緊接著聽到的話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司無正說:“床上的紙人不是自己爬上來的。”

“你……你什麼意思?”

“它是紙人,紙做的四肢無法支撐他攀爬,而我們的床帳又這麼高,沒有別的紙人頂著,它爬不上去。”

清未隻覺手臂上滾過一陣刺人的寒意:“在哪兒?”

他驚恐地望向臥房內昏暗的角落:“是在屋裏,還是已經出去了?”

司無正沒有回答,但神情並沒有放鬆,事情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任誰都明白門房與李府的事脫不開幹係,他們原本以為能通過問詢得到新的線索,卻不料被對方搶了先機,直接找上門來。

是敵是友尚未搞清,變故又起。

窗外傳來淒慘的嚶啼,清未熟悉這啼哭,他在李府與夢裏都聽見過,仿佛剛出生的嬰兒,細聽又像是孩童的刻意模仿,然而伴隨著啼哭的還有紙人們的蘇醒,原本僵住的紙人全部因為啼哭顫栗不已,薄如蟬翼的手臂整齊劃一地抬起,邁著虛浮的腳步向臥房中心靠近。

他們就站在臥房的正中央。

司無正握住了刀柄,直接將清未擋在了身後,可紙人從四麵八方湧來,無論如何都無法護人周全,他扯著司無正的衣角,在猩紅的眸光中看見汗水從對方的後頸隱沒進領口。

尋常刀劍對紙人大抵是無用的。

可司無正依舊擋在了他麵前,根本沒有移開的意思,且紙人越靠越近,沒有厚度的指尖已經觸碰到了他們的衣角。

不行,清未滿腦嗡鳴,他不能在這裏倒下。司無正曾經說過,死而複生,這條命更為珍貴,他所得到的是萬千幽魂所求不得的,若是平白被幾個紙人奪去性命,豈不是太虧了?

清未越想越覺得有理,他本來就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司無正隱藏的秘密還未搞清,再死一次才真是死不瞑目,於是他靠著這縷執念猛地搶過司無正手裏的刀,毫無章法地對著紙人劈砍。

“嫂嫂!”司無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紙人,哪裏想到他會出手,竟張著雙手在原地愣愣地站了會兒才想起去攔。

然而被砍碎的紙片已經如破碎的月光在昏暗的臥房裏翻飛,再為化青煙嫋嫋升起。

清未也形容不出砍中紙人的觸感,隻覺得手腕酸痛,他本不是習武之人,舉起長刀都算是勉強,更不用說長時間揮舞了,可此時為了司無正,就算是累得抬不起胳膊都咬牙死撐。好在司無正也回過神,撲過來奪刀,對著紙人一通亂砍。

起先紙人四散分離,但司無正砍碎的紙人並沒有化為青煙,而是在空中逗留片刻,重新團聚在一起組成了新的紙人,這些紙人滿身傷痕,五官扭曲,伸著手再次向他們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