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進屋了。
清未感覺到陰寒的風正拂過他的背脊,屋內的溫度都似乎低了很多,他不敢出聲,連呼吸都刻意壓得平穩,但仍舊克製不住回頭的欲望,於是清未屏住呼吸,盡量悄無聲息地轉身。
臥房裏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他的心提了起來,因為餘光裏一點黯淡的白光正在窗戶邊閃爍,後來他看清了,那不是白光,而是一隻映著慘淡月色的手,不是人手,倒像是……紙手。清未忽然反應過來,窗外是他們先前看見的門房燒的紙人。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紙人很快爬上窗口,慘白的麵上用紅筆勾出生硬的五官,代表雙眸的血色瞳孔死死盯著屋內的床。
有那麼一刹那清未的腦海裏一片空白,耳畔都是嗡鳴,直到紙人的腳也踏上窗框他才騰地坐起。
陰風呼嘯,紙人的動作戛然而止,脆弱的脖頸隨風顫抖,似乎想要回頭。
電光火石間變故突生,緊閉的房門“嘭”的一聲被撞開,湧進來的竟是不斷顫抖的黑影。黑影進門後迅速膨脹,化為巨大的黑狗對著紙人狂吠,繼而仰起前腿對著紙人猛地撲去。頃刻間,滿屋都是紙張撕裂的聲音,紙人沒有真的嘴,無論怎樣掙紮扭曲,都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黑影的出現帶來了一場無聲的屠殺,想要爬進窗戶的紙人終究化為了漫天紛飛的紙屑。
司無正在黑影出現時醒了,此刻已經披了衣服將清未護在懷裏,等黑影撕咬完紙人,抱著他衝向門外。
明月高懸,風帶著春日的暖意,裴之遠正掛在牆頭驚喜地呼喚他們:“鎖鬼符的結界被黑影撕裂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撕裂的縫隙在哪兒?”司無正當機立斷,也顧不上衣衫不整,直接翻身上牆,又伸手把清未也拉住,“我們現在就走。”
裴之遠眯著眼睛在牆頭飄來飄去,還沒找到縫隙,咬完紙人的黑影就躍上了牆頭,“它”回頭望了望他們,對著黑暗中一處角落跳了下去。
“跟上。”司無正攬住清未的腰,二話不說就跳下了牆。
清未還未回過神,恍惚間抬頭,發覺自己站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
高聳的院牆就在身後,可他們住在裏麵的時候除了黯淡的月光,什麼也看不見,要不是親身經曆過,清未斷然不會相信此刻明亮的主街就在李府的牆外。
街上晃來兩道搖搖晃晃的人影,一高一矮,影子被拖得老長,清未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那隻是兩個巡夜的士兵。
“什麼人!”
避無可避,司無正冷著臉從懷裏掏出大理寺的令牌:“辦案重地,滾遠點。”聽語氣,是真的惱了。
兩個士兵抬起燈籠,見了大理寺的令牌頓時嚇得屁滾尿流,以為附近發生了命案,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條街,連燈籠都來不及拿。司無正就把燈提在手裏,回頭望著李府的院牆冷哼。
清未不知道司無正也被鎖鬼符困住,裴之遠卻知道,所以鬼差從這聲冷哼裏聽出了毛骨悚然的冷意。
李府萬萬不能貿然回去,他們便走了大半夜回府,到家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清未身體裏還慘留著情欲的暖流,累得提不起勁兒,所以當院裏的公雞撲過來時,他連抱都沒有抱一下,隻拿手指頭戳了戳雞腦袋。
公雞很失落,窩在院角打鳴。
“那影子……在救我們?”司無正將清未抱上床。
還是家裏好,他一頭栽在柔軟的被褥上,雖沒尋常人的困意,但乏力的滋味還在身體裏肆虐。
“應該是。”清未動了動手指,遲鈍的思緒轉動起來,“但我想不明白,燒掉的紙人為什麼會來找我們?”言罷眼前又晃過血紅色的眼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司無正躺在他身側,嗓音裏也彌漫著倦怠:“嫂嫂,一般燒給死人的東西都要寫名字,否則燒了也沒用。”
“你是說門房在紙人身上寫了我們的名字?”
“不。”司無正蹙眉搖頭,“我是大理寺丞,他能知道的隻有我的名字。”
所以紙人身上應該隻寫了司無正一人的姓名。
可門房為何要給司無正燒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