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懂風水,在房屋構建上出些小差錯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怪就怪在但凡和風水沾邊的,李府全犯了忌諱,就像故意作對一般,怎麼晦氣怎麼來。
寒意攀上清未的脊背,他握住司無正的手:“你是說有人故意將李府建成這樣的?”
“我來前曾特意翻看過卷軸,李員外十多年前搬進洛陽城中,五年前方建了新宅院,就是我們站的這裏。”
“……要說建時沒有請風水師父,我是不信的,他們這種愛財如命的鄉紳,隻怕是連休沐都要算一卦,所以李員外定是知曉家宅不吉利的。”
“可為何他明知不吉利,還要將府邸建成這樣?”司無正自顧自地說了一通,推理繞進了死胡同,隻得換一條思路,“裴之遠,你方才說的引鬼的法陣是什麼意思?”
裴之遠遲疑片刻,倒也沒有隱瞞:“告訴你們也無妨。”
“世間鬼怪也分三六九等,厲害的能做鬼差,能化厲鬼,尋常的被勾去地府也就投了胎去,再不濟便是連神智都沒有的幽魂,四處遊蕩,機緣巧合下或是能聚齊靈智,但但凡是鬼,都擺脫不了喜陰惡陽的天性,所以越是陰氣重的地方越吸引鬼魂。”裴之遠說到這裏,指了指身後的李府,“就是活人所說的晦氣。”
“一般宅邸怕在風水擺設上不能麵麵俱到,有的貼鎮鬼符,有的祭出桃木劍,雖麻煩,但都有所成效,可若是碰上李府這種集天下風水不利於一宅的府邸,再多的鎮鬼符都是沒用的。”
“不知你們可曾聽說過風眼?”裴之遠用手指在麵前畫了個圈,“風眼是風成型的源頭,也是一個旋風中的空洞。這兒就如同鬼眼,濃重的陰氣將無意識的幽魂孕育成厲鬼,厲鬼的怨氣又吸引更多的鬼魂,且由於置身鬼眼當中,濃重的怨氣抵擋著鎮鬼符的壓製,反倒能保障鬼魂安然無恙。”
竟真的應了清未前夜轉瞬即逝的念頭,這座李府如同無人問津的荒塚,四下全是無家可歸的幽魂。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那我為何看不到鬼?”
“因為這裏還不是鬼眼。”回答清未的卻不是裴之遠,而是蹙眉沉思的司無正,“如果我沒有猜錯,鬼眼就是李員外的臥房。”
言下之意,李員外住在一間充斥著厲鬼的廂房內。
他們站在院中麵麵相覷,若真是那樣,李員外是不是活著都不好說,且正想著,先前的門房又找來,拎著一盞白晃晃的燈籠,遲鈍地行禮:“兩位大人,我家老爺今日不能起身,不知你們可否留宿一晚,待明日老爺精神好了再問話?”
清未並不想住在李府,但瞧司無正的神情,今晚是非住不可了。
果不其然,司無正皮笑肉不笑地頷首:“有勞帶路。”
明明來時方才正午,站了一會兒天竟黑透了,連月光星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四下裏隻有一盞慘白的燈籠在夜色裏飄搖,映亮的也隻是方寸大小的天地。他忽而覺得燈籠眼熟,也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就死死抓著司無正的手腕,警惕地打量四周。
倒也沒那般嚇人,畢竟他們身旁還飄著半個鬼差。
可裴之遠的神情卻讓清未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自詡半個鬼差的裴大人眼裏滿滿都是恐慌。
“大人,就是這裏了。”門房繞過一道小門,眼前豁然開朗,是個獨立的院落。
說來也怪,進了這道門,清未心中的怪異感陡然消散,裴之遠似乎也舒服很多,在屋前飄來飄去。
門房彎腰行禮,將燈籠留給他們,佝僂的身形緩緩融入夜色。
“這裏沒問題。”司無正在院子裏仔細地繞了幾圈,“看來那個門房或是李員外並不想害我們。”
“裴大人。”清未想起來的路上裴之遠的神情,始終不安心,忍不住開口詢問,“李府到底還有什麼不妥之處?”
裴之遠的身形僵在半空中,半晌幽幽歎息著落下來:“我本來並不確定,但來的路上我發現屋內的鎮鬼符和屋外的鎮鬼符不一樣。”
他疑惑地反問:“不同的人畫的鎮鬼符自然不一樣。”
“不,不是這個意思。”裴之遠頹然飄到一塊石頭上坐著,“這不是鎮鬼符,是鎖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