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嬰啼(2)(2 / 2)

裴之遠和荀大義頓時蔫蔫地飄到夾竹桃樹上去了,連厲鬼的猩紅眼眸都黯淡下去。清未暗自好笑,把聖旨重新卷好,收到了臥房的櫃子裏,再出門時,發現司無正已經靠著椅子睡著了。他舍不得把人叫醒,這幾日天氣轉暖,夜裏的風也不冷了,便取了被褥披在司無正身上,自己轉身坐在另一側的座椅裏喝冷差。

清未是死而複生之人,不覺得冷也不覺得暖,喝冷茶自然也無礙,他喝著喝著就瞧見了清朗的月色,而裴之遠見司無正睡了,終是飄下來與他說話。

隨口聊了幾句,清未不由自主想起了吃餛飩時聽到的怪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就把李員外家的事兒告訴了兩隻鬼。荀大義到底是隻年輕鬼,一聽就來了興致,還不等清未阻攔,直接化作一縷青煙飄走了。

“這……”他傻了眼,“就這麼去了?”

裴之遠苦笑著搖頭:“罷了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荀大義雖然性子急,做起事來也不動腦子,但絕不會害人。”言罷思緒又轉回嚶啼上,“你還別說,世間厲鬼許多都是嬰孩化的。”

“此話怎講?”

裴之遠幽幽地歎了口氣:“剛出生就被父母拋棄,或是被折磨死的孩子太多了,他們大多無甚神智,就算高人想要點化也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因為怨恨化為厲鬼。”

說來也是,嬰孩是世間最脆弱的生命之一,倘若有人要加以謀害根本無從反抗,更不用說是親生父母了。清未垂下眼簾,捧著茶碗慢吞吞地喝了幾口茶,院子裏安靜得隻剩風聲,司無正倒安穩,翻了個身麵對他繼續安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光似乎明亮了些許,荀大義再次出現在院子裏的時候頗為狼狽,清未和裴之遠登時緊張起來。

“可是有問題?”裴之遠湊過去揉荀大義的腦袋。

厲鬼慘兮兮地飄到夾竹桃樹下:“李員外家竟然下了鎮鬼符。”

他倆聞言相視一眼,都笑起來。如今稍有些權勢的人家都會在宅院裏貼鎮鬼鎮妖的符咒,不算稀奇事,坊間能驅邪的術士也多,李員外雖沒有一官半職,但好歹是一方鄉紳,家裏有些防備是自然的。

可憐荀大義在李員外家門前碰了一鼻子灰,回頭又被嘲笑,登時又羞又惱,蹲在牆頭曬月亮。裴之遠也飄過去陪伴,於是院子裏又剩清未和司無正兩個人。

第二日司無正醒得早,先進宮領旨謝恩,回來時帶了許多幫工搬家。新宅院離大理寺遠了些,倒是靠近皇宮,清未聽工人說,沿著門前的主街往前走,不用多久就能看見昔日六皇子的寢殿。

“六皇子?”他對皇家的事並不熟悉。

“是啊,六皇子。”幫工把衣櫃放在院中喘了口氣,隨口道,“好些年前就病死了。”

“哦。”清未沒當回事,轉身走進臥房問司無正午膳想吃什麼。

新宅子三進三出,臥房也比原先大,梨花木雕的床罩著月影紗,香爐裏安神的香正幽幽燃燒。司無正蹙眉念一本卷宗,身上穿著未脫去的朝服,聽了他的話頭也不抬地答:“隻要是嫂嫂做的,都好。”

清未揣著手杵在司無正身後沒有說話,半晌這人才反應過來,茫然地回頭:“怎麼了?”

“從早上回來就沒見你出過屋,到底怎麼了?”

司無正擱下卷宗,扶額犯愁:“今早進宮,陛下提及城中嬰孩丟失的案子,讓我盡快解決。”

清未幫司無正把桌上散落的卷軸都順到一處:“洛陽城裏走失的孩子很多嗎?”

“不好說,以往每年報上去的數目都差不多,總也不會特別多或是特別少,可今年不同往年,數目足足多了一倍,但也不排除以往有人知情不報的情況。”司無正話裏有話,他卻聽懂了:有些孩子並不是真的“走失”,隻是爹娘養不起,又或者是得了病沒錢治,早就不知道死在哪片荒郊野嶺了。

整理好的卷軸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司無正麵前,清未也坐在了屋裏,卷起衣袖研墨,隨口就把夜裏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李員外家裏貼著鎮鬼符呢。”

“常事。”司無正煩躁地撓頭,“他們這些鄉紳最信這些了。”言罷像是想起什麼,猛地起身往屋外跑,“嫂嫂,我也去貼幾張,免得那兩隻鬼半夜飄來家裏搗亂。”

清未哭笑不得地攔在門前:“人家什麼時候搗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