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被司無正這般親切呼喚的裴之遠受寵若驚,樂嗬嗬地飄過來:“司大人,什麼魂啊?”
司無正指著飄遠的李離淵冷笑:“就是他,剛死的慈寧寺住持。”
荀大義聞言,悄聲嘀咕:“你怎麼走到哪兒都死人?”說完就被裴之遠捂著嘴扔到了身後。
“司大人稍等,在下立刻就把住持帶回來。”
他們麵前刮起一陣輕柔的陰風,電光火石間,裴之遠已經拉著李離淵出現在了馬車邊。
“阿彌陀佛。”住持尷尬地笑笑。
裴之遠和荀大義也一起:“阿彌陀佛。”
“你都化成厲鬼了還阿彌陀佛?”司無正心裏有火氣,看誰都不順眼,剛欲再說,耳朵就被坐在一旁的清末逮住了。
“嫂嫂……”司無正哀怨地轉身,用口型求他,“回家再摸,好不好?”
清未也用口型回答:“那你好好說話。”
司無正隻得憋屈地點頭,耐著性子和兩隻鬼魂解釋了慈寧寺裏發生的一切,期間李離淵也幫著解釋了些細節。裴之遠和荀大義聽得嘖嘖稱奇,圍著馬車轉悠了好幾圈。
“司大人,茲事體大,還請您先去宮中稟報。”裴之遠了解了事情的經過,飄到李離淵身邊,“住持就由我帶去轉生吧。”
這話說到了司無正的心坎裏,清未還未行禮就被拉進了車廂。
“我先送嫂嫂回家。”司無正攥著韁繩頭也不回。
他沒發現司無正的小秘密時性子還清冷些,如今被那雙紅紅的耳朵惹得指尖發癢,非要湊過去摸,最後把司無正也給摸惱了。
“嫂嫂。”
清未輕咳著收手:“何事?”
“我這耳朵到底有何趣味?”
“瞧著稀奇。”他將手揣進袖籠,坐在車廂邊嘀咕,“覺得你不是會害羞的人。”
司無正凶巴巴地扭頭:“誰說我害羞了?”
“那你耳朵紅什麼?”
司無正捏著韁繩狠狠一甩,像是把氣都撒在別處了:“明知故問。”
“我明知故問什麼?”清未見那雙耳朵又要發紅,不由自主地湊過去。
司無正被問得啞口無言,愣是抿唇憋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近似囈語的呢喃:“嫂嫂明知我喜歡……”剩下的話都消散在了風裏。
伴隨著紛亂的馬蹄聲,他們進了城門。進城以後馬車就難行了,司無正跳下車,解開韁繩細細地檢查馬鞍,確認無誤才扶著清未上馬,自己則騎上另一匹。
瞧神情還是在為耳朵發紅的事發愁。
清未的心情卻出奇得好,他騎著馬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春風吹拂,一切在他眼裏都似乎變了模樣,以前看什麼都滿眼頹敗,又本能地覺得自己是已死之人,陽間的事物不值得留戀,如今的心境則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
他終於覺得自己還活著,覺得司無正愛鬧些小性子,亦覺得生活有趣味。
人間煙火原來真的是暖的。
司無正依言將清未送回了家,站在家門口躊躇片刻,見他不像有話要說的模樣,隻得板著臉堵在自家門前,抱著清未的腰輕哼。
“做什麼?”他怕被鄰居看見笑話,皺眉扒腰間的手,“鬆開。”
“嫂嫂,我堂堂七尺男兒,不能總在人家麵前紅耳朵。”
“什麼?”清未差點以後自己聽錯了。
於是司無正又重複了一遍。
“七尺男兒還在乎這個?”他忍笑反問,瞅準時機,側身從司無正身側鑽進去,還順帶摸了一把紅彤彤的耳垂。
司無正懊惱地注視著清未,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臥房門內才翻身上馬。
臥房裏彌漫著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清未把香爐裏的灰掃出來倒掉,站在院中眯起眼睛打量天邊的晚霞,覺得這兩天雨還是不會停,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把晾在夾竹桃樹下的臘肉取下,想著給司無正做些吃的,然後就看見了坐在牆頭上的三隻鬼。
裴之遠和荀大義夾著李離淵,眼巴巴地瞧著他。
“司無正不在。”清未拎著臘肉皺眉,“你們怎麼來了?”
“他不肯投胎。”裴之遠垂頭喪氣地坐在牆頭。
“還念經讓我們頭疼!”荀大義氣得拿手不停捶李離淵的肩膀,但刻意避開了住持手裏的佛珠。
裴之遠倒比荀大義冷靜些:“他是皇室的人,又修行多年,與尋常鬼不同,我這種半吊子的鬼差是沒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