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自然還是要告訴的。”司無正微微挑眉,沾上金粉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但剛剛那叫聲太淒慘,就算我不說,也必定驚動了住持。”
果不其然,很快屋外就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司無正起身走到窗邊悄悄推開一條縫隙,隻見山道上漫延著一條由燈籠組成的長龍,看來寺廟裏大半沙彌都出動了。
“怎麼辦?”清未遲疑地問,“要說剛剛的事嗎?”
“說。”司無正放下窗戶,示意他別再說話,然後自己走出了門。
屋外起先還很寂靜,後來便傳來人聲,一開始自然是住持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繼而是司無正裝作困頓地回答似乎有人從山路上跌了下去。
“我也是聽見叫聲才出來的。”司無正不耐煩地抱怨,“出來什麼也沒看見,但我聽見了落地聲。”
“所以才覺得有人摔下去了。”司無正說及此,話鋒一轉,“住持,你們寺裏半夜還有人搬東西嗎?”
“司大人此言何意?”
“隨便問問。”司無正淡淡道,“隻是覺得奇怪而已,住持不必放在心上,若是真有人半夜運送東西,還請住持派人下山查看,若是沒有……那就要仔細檢查檢查寺廟裏有沒有丟東西了。”
繼而撂下這句話直接回了屋,把清未往床上一按:“娘子,睡覺。”
“誰是你娘子?”他氣得抬腿就踢,倒還記得用沒受傷的腿,“司無正我警告你,別得寸進尺。”
司無正“哎呦”一聲捉住清未的腳踝,哭笑不得地湊近他的耳朵:“嫂嫂,我是說給屋外的人聽呢。”
昏暗的臥房內床帳被燭光映出一片蕭瑟的陰影,清未忍住繼續踢的欲望,壓低聲音反駁:“誰會聽這個?”
“住持肯定一直懷疑我是朝廷派來的人。”司無正輕聲歎息,“畢竟再過幾天就要開壇祭祀了,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又敏感,所以我現在什麼都問不出來。”
清未想問司無正到底想問些什麼出來,但話到嘴邊又改口:“他們會去山崖下搜索嗎?”
司無正沒有回答,因為沒有人知道答案。
後半夜的時候起風了,清未合眼躺久了有了些睡意,枕著司無正的胳膊閉目養神,風裏竟又夾雜了熟悉的拖拽聲,還不隻一個人。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掀開床帳往窗外望,然而黑漆漆的夜色裏什麼都沒有,他越是想仔細看,越是看不清,最後隻得把司無正搖醒。
“嫂嫂?”司無正晚上向來睡得沉,迷迷瞪瞪睜眼恍惚了好久才豎起耳朵聽,“這是……”
“又有人在拖東西。”
“壞了。”司無正閉目思索片刻,起身穿衣,“定是之前我的出現打亂了這些人的計劃。”
清未連忙替司無正係腰間的衣帶:“那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呢?”
“不知,但我知道隻要找出石塊的來源,就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然而當司無正追出門去時,一切都太遲了,幾隻寒鴉從山崖邊飛起,滿地都是他們先前發現的石頭碎片。
“明早就下山。”司無正蹲在地上,神情陰鬱。
清未也知道他們在山上找不到更多的線索,第二天一早就收拾東西和司無正一道下山,回到城中,還沒進家門呢,就聽見裏麵竟然傳來了人聲。
裴之遠和荀大義倆孤魂野鬼正在院子裏的夾竹桃樹的樹叉上坐而論道。
“人固有一死……”裴之遠神神道道地摸不存在的胡子。
荀大義也給麵子,雙手擱在膝蓋上洗耳恭聽。
清未繃不住笑起來,司無正卻黑了臉,拎著竹竿作勢要把兩個無所事事的鬼魂挑下來,不過剛一靠近,荀大義忽然皺眉飄遠了些。
“這兒是我家。”司無正拄著竹竿冷笑,“你們倒是……清未?”
清未拽住司無正的手腕忍笑搖頭,用口型勸他:“罷了。”
兩縷無處可去的幽魂在這世間也隻能與他們說說話,怪可憐的。很可惜司無正並沒有多餘的同情心,直接踹門進了臥房。
裴之遠飄飄悠悠晃到清未身邊,試探道:“你們可是吵了架?”
他連忙擺手,將慈寧寺發生的事大體說了一遍,兩隻鬼聽得興趣盎然,大有上山探索一番的意願,倒是荀大義聽完不僅好奇,還在蹙眉思索什麼事情。
“你說的石頭具體是什麼樣的?”
清未掏了掏口袋,歉意地說石子不在自己這兒:“我去司無正那裏要些來。”
“不必了。”荀大義搖了搖頭,“你拿來我也不一定認得,隻是剛剛司大人剛進院時,我感受到了壓迫感,與靠近寺廟時的感受很像,想必是石子在作祟吧?”
“我為何沒有感覺?”裴之遠大驚失色。
“我是厲鬼。”荀大義難為情地撓了撓鼻子,靦腆地解釋,“對佛寺裏的東西感應得更敏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