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知道太多的人,就會死得太快。”老金悠悠地提醒。
“石家的人死,總好過我們死,對吧?”阮風心有餘悸地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既然針對的是石家的人,你又何必殺他們兩個?”朔風吹散了血腥氣,但被肢解的兩人臨死前叫出“蘭夫人”的名字,還是刺痛了丁峻的心。
“這些人一直跟蹤我,一不高興就拿他們出氣,還需要解釋嗎?”老金說。
丁峻冷冷一笑:“前輩,我以誠待人,你卻屢屢說謊。剛才的戰局,明明是你神刀出手,沒能殺了我,但神刀每次出鞘,都要斬殺一人,用亡靈祭刀。於是,你才殺了他們。由此看來,‘三頭六臂咒’是一種害人的東西,連你都無法駕馭——不,也許那種咒術實際已經控製了你,才讓你無法控製。”
最後一句話顯然擊中了老金的要害,一分神,舉到嘴邊的酒囊一斜,帶著雪蓮芬芳的酒漿灑了滿胸。
無論是咒術、幻術、蠱術、巫術,都要求施術者與秘術融為一體,以魂靈、骨肉、心血的力量貫注於秘術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投入度越高,則秘術的修煉進步越大,能夠抵達的境界也越深邃。所以,一旦秘術達成,修煉者已經異於常人,無法分辨究竟是人駕馭秘術,還是被秘術駕馭。
丁峻的思維能力一流,迅速從老金的異樣表現中理順關係,得出了上麵那種驚人的結論。
“這是一種悲劇。”老金緩緩地說。
“前輩是聰明人,我想到的,你早就已經感受到了。”丁峻說話越來越謹慎。
他見過許多被秘術控製的人,外表正常而內心狂野,一旦失控發狂,將會變得萬分危險,成為嗜血狂魔。
“的確。”老金回答,“小兄弟,你比我更聰明,我們隻交手一次,你就看出了全部真相。像你這種智商,加入我們的話,一定會得到大祭司的重用。”
“可惜,我隻想做個平凡人,根本不想被任何人重用,更不願被任何人利用。”丁峻說。
老金吃完了魚,又拿起一串魷魚,就算是這樣普普通通的動作,也嚇得阮風戰戰兢兢地後撤,生怕對方拔刀殺人。
“小兄弟,你還年輕,等你過了四十歲就會明白一些人生的真諦。俗語說,就算是鹹魚,也有著翻身的夢想。人生百年,做個平凡人是毫無意義的,隻有不斷進取,積極向上,做人上人,登天外天,才是男人的最終目標。當年,我們遇到大祭司之際,正是橫行藏邊、春風得意的時候,他用最高明的武功、最深邃的道理折服我們,帶我們進入更高境界。在他麵前,任何武功與智慧都失去了意義,他仿佛是一麵牢不可破的盾牌,再尖利的矛都會折服在他腳下……”
丁峻感覺自己在強大的壓力下慢慢變得呼吸艱難,他的精神完完全全地集中在老金臉上。真正的高手,刀隨心動,他隻有百分之百捕捉到對方的微表情,才能在對方出刀前,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你真該去見見大祭司,他一向喜歡聰明的年輕人。”老金說。
“謝謝前輩抬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想先做好托林寺的事。”丁峻堅決地說。
“托林寺的事?大祭司發出古格銀眼催命符之後,石家上下,都已經是死人了。所以,時間能夠證明一切,無論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一結果。”老金說。
“不到最後一刻,我從不放棄。”丁峻說。
老金大笑,仰麵連喝了幾大口酒:“好吧好吧,年輕人,你一定會看到結果的,這次不僅僅是我們十天鷹聯袂而來,再加上大祭司唯一的嫡傳弟子雪晚姑娘……等於是用一柄千斤重錘去消滅一隻小小的螞蟻。除非是發生奇跡,否則,石妙手一家就死定了。”
他的話似乎多了些,吐露出了一個丁峻從未聽過的名字“雪晚”。
土林上空,朔風越來越強,氣溫也再次下降,凍得阮風瑟瑟發抖,緊貼著烤爐取暖。
“那麼,我也沒有選擇了。”丁峻冷冷地說。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小兄弟,下次見麵,我們就是勢不兩立的敵人了,其實我更希望你這種聰明人能加入我們,在大祭司的領導下,去完成更偉大的事業。”老金說。
丁峻搖頭:“能夠將一個家族滅門的人,心胸能寬廣到哪裏去?前輩,我真的無法同意你的說法。”
老金大笑:“小兄弟,你真是迂腐之極,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事,石家——”
驀地,荒野之中傳來一陣嗚嗚咽咽的簫聲,隨風飄蕩,不辨東西。
老金臉色一變:“不跟你說了,你最好記住,關鍵時刻,保命要緊,千萬不要螳臂當車。”
他揣起酒囊,長嘯一聲,回應那簫聲,隨即閃身消失在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