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市長!”夏丹忍無可忍,終於喊了一聲。

梁思源像是遭電擊一般,打了個戰,緊跟著,就越發凶猛地發泄了。夏丹後來才知道,梁思源所有的話,所有的怒,加起來,就一個目的,讓她在他麵前規矩點,服帖點,甚至……

女人在官場,遭遇的遠比男人多。你可以不鬆褲帶,但這隻是你的想法,別人卻時時刻刻盯著你的褲帶。你要是鬆了,他說你賤。要是不鬆,還說你賤,因為你賤給別人了。

在官場,不賤給他行,但賤給別人,絕對不行!

官場中的男人總是以為,什麼都是他的,隻要在他權力範圍內,你就得乖乖受其擺布。夏丹受不了,真受不了。

夏丹紅著眼睛從梁思源辦公室出來,原本想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找個人好好傾訴一場。夏丹都已掏出電話要給孟東燃發短信了,一個想法忽然又冒出來,他最近在躲避我,他可能已經對我煩了。

他煩了,連他也煩了我!夏丹的眼淚便又流出來,夏丹是個輕易不流眼淚的女人,自信很堅強,能麵對一切。可這陣,她忍不住,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她把心交給了他,真的交給了他,但他煩她!

夏丹哭了一會,抹掉淚,一邊往前走一邊不住地安慰自己。他可能不是煩她,他最近多不順啊,這麼多事,這麼多人,全都衝著他來,他哪有心思顧及得了她?

這麼一想,夏丹心情好了些。被梁思源傷過的地方疼痛減輕不少。甚至還在心裏說,梁思源,你傷不到我,也汙辱不了我。這個世界上,沒人再能傷到我,我有他呢,他比你們都強!可是,可是他有麻煩了啊——

夏丹的心又重起來。

夏丹好歹也在官場,桐江官場發生什麼,會有什麼可能,會出現什麼變局,雖然看得不是太準,但還是能看出一些。要是梁思源他們真能得勢,後果不堪設想。夏丹冷不丁打出一個哆,好像那個可怕的結局已經到來一樣。就在這時,夏丹手機響了。夏丹以為是孟東燃打來的,或者她期盼應該是孟東燃打來的,看也沒看號,就接通。

“夏主任嗎,我省政府葉茂京。”

夏丹心一涼,但還是機械地應了一聲:“是秘書長啊,我是小夏。”

“你不在辦公室啊,怎麼聽上去亂糟糟的?”

“我在街上。”夏丹腦子裏還是孟東燃,一時轉不過彎來。

“聽說挨批了?”葉茂京忽然問。

夏丹嗯了一聲,又問:“秘書長怎麼知道,消息這麼靈通?”

“關心你唄,要不桐江的事,我操那麼多心幹嘛。”

夏丹沒有溫暖,如果孟東燃說這番話,暖流早已湧遍全身,可說話的是葉茂京,一點感覺也沒。不過還是客氣地說:“謝謝秘書長。”

“謝我什麼,我什麼也沒幫你做。”頓了一會又說:“小夏啊,最近桐江情況可不太好,你要有思想準備。”

“什麼準備?”夏丹本能地問。

“你們孟副市長去黨校學習的事聽說了吧,下個禮拜報到。”

夏丹嗯了一聲,她不願意跟葉茂京談孟東燃,自從上次情急中說了她是孟東燃的女人,她就再也不願意跟梁思源談孟東燃。不是別扭,而是覺得他們沒一個人能配得上談孟東燃。

真沒。

“小夏啊,這可不是好兆頭,你也是官場中人,到黨校學習意味著什麼,你可能比我清楚。”

“意味什麼?”夏丹又是本能地問過去一句。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不過有點消息我可以透露給你。最近不少人向省裏反應,說你那位副市長在西區搬遷移民中吃拿卡要,大筆一揮幾十萬就出去,一條簡易路花幾百萬。一個三道灣,前後巧立名目,變相要走國家上千萬。”

“誣陷!”夏丹情急地打斷葉茂京,胸口已經氣得在起伏了。葉茂京幹笑幾聲,道:“誣陷不誣陷你說了不算,我葉茂京說了也不算。真要查出問題來,後悔可就晚了。”

“……”夏丹無言,內心一陣慌亂。

葉茂京及時捕捉到夏丹內心的變化,緊跟著就道:“不過黃省長倒是很關心他,也在想辦法替他周旋,但願他能躲過這一劫。”

“謝謝省長,謝謝秘書長。”

“先別謝,能不能替他說上話,目前還能很說,這樣吧,要不你來一趟省長,我向省長引薦一下你。這種時候,不能坐以待斃,要積極,積極你明白不?”

“這……”

夏丹最終還是去了省裏,不是她想去,是不得不去。葉茂京打完電話不久,她剛回到西區辦公室,桌頭電話又響,是園區辦公室曾副主任打來的,說黃省長對西區那個項目有意見,讓夏丹到省裏一趟,給黃副省長當麵解釋。

夏丹太不冷靜,要是稍稍冷靜,就能判斷出這電話的真假。給副省長解釋,哪能輪到她一個小小的中心副主任,怕是連孟東燃這樣的副市長都輪不到。不冷靜就容易犯錯,夏丹就犯了這樣的錯,稀裏糊塗就趕到了省城。

葉茂京這次沒急著見夏丹,有了上次的教訓,葉茂京在手法上也采取了變化。這次他故意不理夏丹,一麵指示曾副主任,用各種理由拖住夏丹,把情況說得嚴重一些。一麵呢,又磨磨蹭蹭,故意不見夏丹。欲擒故縱雖然是老而又老的手段,但這種手段往往會有效,尤其對付女人,尤其對付夏丹這種已亂了方寸的女人。

葉茂京想得很美好,等把夏丹折騰夠了,讓她徹底沒了方向,然後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這個時候,夏丹不聽他擺布也由不得了。

###第219章 擺布的學問

所有的人都是用來擺布的,擺布其實是一門為官藝術。官能做到啥位置,能做多久,不但要看你上麵、下麵,還要看你左麵右麵。而上下左右,說穿了就是一種擺布。每個為官者,其實都在玩擺布,誰擺的好,擺的妙,誰的處境就好,前程也更妙。葉茂京感覺自己前程很好。為啥?現在黃衛國的主要對手羅帥武亂麻纏在腿上,剪不斷理更亂,已經苦不堪言。甭看他仍然顯出強勢,那是裝的,是做給別人看的。真正內心裏,羅帥武已經叫苦不迭,甚至在做最壞的打算。想垂死掙紮,沒那麼容易。別人能答應,黃衛國不答應。這個時候的黃衛國,正四處用力呢,此時不用力更待何時。對手就盼著對手倒,這是真理,也是鐵律。黃衛國一用力,羅帥武更是四麵楚歌,等羅帥武倒了,黃衛國的春天就來了,他葉茂京,前程能不美好?

可葉茂京偏偏就算錯了一點。

他怎麼也沒想到,夏丹的名字會傳進黃衛國耳朵,而且黃衛國會對夏丹有興趣。

就在葉茂京決定要去見夏丹的這個下午,黃衛國突然把他叫進辦公室,談了一點別的事,黃衛國話題一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問:“對了,聽說有個叫夏丹的到了省裏?”

葉茂京趕忙點頭承認,積極地又將夏丹介紹一番。黃衛國聽得不大認真,對下麵一個普通女幹部,黃衛國完全沒必要認真。聽了一會,不耐煩地說:“最近找省裏反應孟東燃情況的人不少,據說這個夏丹,跟孟東燃有那種關係?”

“這個,這個……”葉茂京難受了一陣,說:“我也隻是聽說,具體情況不大清楚。”

“好吧,既然她來了,我就有責任見見她,下午安排一下,跟她一塊吃個飯。”說完,黃衛國低頭批閱文件去了。葉茂京楞了一會,邁著無力的步子走了出來。

跟黃衛國多年,黃衛國心裏怎麼想,葉茂京真是熟悉不過。話一出,後麵的意思就全清楚了。他懊惱啊,氣憤啊,但又不能表現出來,誰讓他隻是一個副秘書長呢。他這個副秘書長,說穿了就是人家一馬仔、跟班。需要他往前撲時,他就得汪汪著往前撲,需要他後撤,隻能乖乖地撤下來,一點情緒都不能流露。葉茂京有氣無力地回到辦公室,楞坐良久,仿佛身上最值錢的東西被人掠去一般,那麼的不甘心,又那麼的無能為力。最後,他抓起電話,訂了一個包間。

副省長黃衛國做得很絕。這天的飯局他並沒一個人參加,葉茂京肯定要陪同,人是他叫來的,他不陪誰陪。光葉茂京陪不好,尷尬,弄不好還會出錯,這點黃衛國有經驗。跟女同誌吃飯,最好再叫一個女同誌。這樣,誰都大方、自然。至於事情怎麼做,他自有安排。

他黃衛國想做的事,誰個敢攔,誰又能攔得住?

黃衛國叫的是一位叫桐樺的女人,四十六歲,姿色還行,現在是省交通廳副廳長,去年才提拔的。他跟桐樺的關係,不是秘密,當然也公開不到哪裏。這種關係你要會處理,黃衛國自信,處理這種關係,他是專家。到現在他也沒鬧出什麼緋聞,不就是處理得好?

飯局很熱鬧,桐樺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帶來熱鬧,不熱鬧的場合,她到了,一準兒熱鬧。交通廳原來很平靜,無風無浪,自從她提起來,就鬧得很是熱鬧。她是熱鬧專家。

桐樺稱夏丹妹妹,夏丹隻好管她叫姐姐,叫廳長她翻臉,說夏丹不拿她當自己人。還說今天黃省長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許說外話的,就要親親熱熱,說家裏的話。然後又問葉茂京:“是不是啊葉老弟?”

葉茂京趕忙說:“桐姐說得對,說得太對了,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夏丹你就別見外,也別拘謹,叫她大姐。”

夏丹就嚐試著叫了一聲大姐。這一叫,局麵就開了。黃衛國說,既然認了妹妹,就得有禮物,至少得碰幾杯吧?桐樺就說:“禮物肯定有,隻是你們男同誌在,不方便拿出來,我先敬酒,姐姐敬妹妹,妹妹不許不喝。”

夏丹哪跟副省長吃過飯,平時都是在電視上看的,真人都見不著,今兒個一下坐一張飯桌上,緊張得腿都不知怎麼放。桐樺讓她喝酒,她就乖乖喝,喝完了還不敢坐下,兩腿打著戰,臉憋得通紅,要命的是胸脯也緊張得起伏,那份宭相,怕是這輩子再也沒有過。

夏丹就這樣糊裏糊塗喝多了酒,喝多酒才是他們的目的,至於飯桌上他們三個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不是不想聽,是壓根不敢。耳朵根本不聽使喚,手腳也不聽使喚,整個人都不由得她自己,完完全全成了桐樺手裏一道具,讓她咋她就乖乖地咋,一點掙彈的力量都沒有,甚至都沒有一點兒這方麵的意識。

腦子完全一片空白。

飯終於吃完,四個人喝了三瓶茅台,其實就他們三個喝,黃衛國隻是象征地做了下意思。

夏丹急著回去,趁她還能辨清東南西北,想趕快回到入住的酒店。她灌了那麼多酒,菜好像一嘴未吃,胃裏翻江倒海,無數隻貓亂抓一樣。但桐樺又開口了:“急什麼呢,省長讓我送你禮物,還沒送呢。等會跟我回去,既然是妹妹了,就要聽姐的,姐會給你安排好的。”然後就送黃衛國走。葉茂京有點不甘心,不想走,黃衛國嗯了一聲,嚇得他緊忙就鑽進了車子。

夏丹跟桐樺衝車子招手,然後手讓桐樺牽著,親親熱熱,往桐樺車子那邊去了。

桐樺沒將夏丹帶回她家,當然也不可能直接送夏丹回酒店,她將夏丹帶到新江大飯店,五星級。搖搖晃晃中,夏丹看清她們打開的是一豪華套房。

“妹呀,姐平日不愛回家,這愛飯店不錯,這房呢,也花不了幾個錢,姐喜歡住賓館。快,把衣服脫了,熱,姐給你拿飲料。”

夏丹口渴,幹,想喝飲料。

但她沒想到,那飲料是特製的,當然不會將人麻醉過去,但會給人一種力量,瘋狂的力量。

桐樺喝了,夏丹也喝了。

房間真熱,燥熱,胸悶難受,緊跟著全身也難受,非常難受。火燒火燎,像有什麼東西鑽進心裏,不,鑽進血管裏,要把整個人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