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傑取消了去省城的打算,這個時候就算去省裏,他也沒有心情向誰反映什麼。他的心又被邱丹丹牽住,他得等邱丹丹。

但是邱丹丹並沒在馬英傑算計好的日子裏出現,馬英傑期盼著的那個電話或是敲門聲一直沒響。兩天過去了,邱丹丹還是沒來找馬英傑,馬英傑快要堅持不住,兩天裏發生不少事,都是因為邱丹丹而引發的。有人似乎比他還急,已經搶在前麵采取應急措施了。

駐京辦主任賀子龍來了趟吳都,沒跟馬英傑見麵,到了之後就去找羅天運,跟羅天運彙報了一上午工作。彙報完,賀子龍離開吳都去了省裏。第二天一早,市委組織部打電話給小丁,通知他立即回吳都。小丁最終被派到吳都最差的一個縣,職務是縣社會救助站副站長,就是以前的收容站。何進軍官升一級,終於當了公安局副局長,頂替了另一位副局長的位置。與此同時,wei穩大隊兩名警察被處分,一名調離出公安係統。這兩人對邱玉花那天的上訪負有主要責任。之前邱玉花是被信訪局和wei穩大隊監控起來的,負責監控邱玉花的就是他們。他們玩忽職守,居然讓邱玉花從賓館逃了出來,還備了硫酸和汽油。這些都是何進軍後來查出來的。馬英傑掌握的情況卻跟這恰恰相反。這兩位是有意放出邱玉花,邱玉花懷裏揣的硫酸還有汽油,也是他們幫忙弄的。包括那天路鑫波的行程,也是他們告訴的。他們提前用警車將邱玉花送到那家廠門後,藏在那家被強行關了門的小廠子裏,路鑫波剛到,邱玉花就從廠圍牆一個洞口裏鑽出來,直接撲向路鑫波。

得知這些,馬英傑心裏一陣欣慰,看來,他並不孤單。但是馬英傑沒想到,同樣的命運會很快落他身上。這天他剛從餘傑那兒出來,電話就響了。

電話是秘書長方揚打來的,問馬英傑在哪?馬英傑說了地方,方揚聲音有點緊促地說:“馬英傑,馬市長叫你,讓你到他的辦公室一趟。”

馬三思叫他?馬英傑眉頭一皺,馬三思最近跟他話也不說,視他不存在。

“好的,我馬上到。”馬英傑回了一句。

半小時後,馬英傑回到了市政府,馬三思在等他。馬三思這天非常友好,馬英傑剛進辦公室,他便熱情地站起來:“馬秘書長,哪裏轉了一圈,這幾天大家都忙,還沒顧上跟你見麵,快請坐。”又示意秘書給馬英傑沏茶。馬英傑說不用了,話頭對住馬三思說:“馬市長急著找我來,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馬秘書長恢複健康,可喜可賀,下午擺一桌,慶賀一下。”馬三思突然說。

“謝謝馬市長,慶賀就不必了,驚動大家,會招罵的。”馬英傑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馬秘書長就是高風亮節,我們這些人不能比,不能比的。好吧,說正事。”馬三思話裏有話,說出來的話味,在馬英傑聽來極為不舒服。

省委學校要辦一期市廳級領導幹部培訓班,馬三思讓馬英傑參加,時間兩個半月,說這是省裏的意思。馬英傑淡然一笑,不冷不熱地問:“書記知道不,他什麼意思,我去合適不,別給咱吳都丟人了?”

“書記舍不得你走啊,我更是舍不得。眼下吳都正是考驗我們的時候,李市長要調走,你又要去鍍金,唉,我都愁得不知怎麼辦好。可我不能壞你好事,省裏點名,你說我跟書記敢攔你麼?”馬三思這個時候做好人似的說著。

這話說的多雷人啊,明明是排擠,卻要說成是鍍金,好像機會多珍貴一樣。還有,馬三思的口氣,完全是市長的了,根本不是什麼臨時性主持工作。你聽聽,我跟書記敢攔你麼?都把自己放羅天運前麵了。

馬英傑笑笑:“好吧,既然組織上這麼信任,我就光榮地去了。市長還有其他事?”馬英傑故意改變稱謂,直接喚起市長來了。

“別,別,千萬別說光榮,等你鍍完金,還等著你來領導我們呢。”馬三思這話也不弱,暗中用力,明是玩笑,實則挖苦。馬英傑不想跟馬三思過招,很沒勁。讓他去黨校學習,等於就是把他打發開,別壞他們的事。兩個月後,能不能回到吳都,很難說,或許,從此他就離開官場了。一陣傷感襲來,馬英傑有點堅持不住,趕忙站起說:“頭有點暈,我先回去了,完了我把工作交待一下,按時去報到。”

“恭喜你啊,馬秘書長,將來高升了,可要記得吳都喲。”馬三思伸出手來,跟馬英傑握了握,明著是要送客。馬英傑不卑不亢說:“借市長吉言,但願我真能鍍層金回來。”他把回來兩個字重重強調了下,馬三思臉上表情驟然就不那麼好看了。

出了門,一股挫敗感猛就湧上來,馬英傑感覺腳下忽然無力,邁不動步子。從馬三思辦公室到他辦公室,平時三分鍾就到,這天他走了差不多一刻鍾。

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黑暗,有的時候你覺得自己莫名地會掉入一個深坑,你逃不出來,四周沒有門也沒有窗,外麵光線雖在,但你看不到。周圍沒有一支可以用來支撐你的力量,你抓不到任何東西,徒伸著雙手,就是抓不到。

馬英傑感覺自己就到了這樣的境地。這天他沒在辦公室久呆,坐了一會,拿起公文包回家。司機小汪要陪他回去,他拒絕了,跟小汪說:“安心工作吧,表現要積極,也不要被別人的臉色嚇住。”小汪聽得有些不明不白,他還不知道馬英傑要去黨校。馬英傑親切而又溫和地拍了拍小汪的肩,說了句讓小汪更摸不著頭腦的話:“好好幹,這是五樓,五樓上去是六樓,上麵還有七樓,這樓好像一共十八層吧。”

###第211章 人不能讓問題困死

路過菜市場的時候,馬英傑突然有了衝動,下車,去菜市場買了魚、蝦,還有不少平時能吃到但看不到的時令蔬菜。當你在工作上碰壁,就要及時把興趣轉移到生活上。感情上受了挫,就要想辦法把精力轉到工作上。總之,人不能讓一個問題困死。人生是有多條通道的,也有多個路口。聰明人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從什麼方向突圍,困死的隻會是笨蛋。

回到家後,欒小雪一見馬英傑提了這麼多菜,不由得吃驚地問他:“有客人嗎?”

“沒有啊。我要去省裏鍍金,一開心就去菜場買了這麼菜,自己為自己慶祝一番。”馬英傑自嘲地說著,可是他臉上卻還是裝不住,掛著讓欒小雪很不明白的苦笑。

吳都發生的事情,欒小雪還是知道一些,而且馬英傑生病的時候,羅天運一直沒關心過馬英傑,甚至連個電話沒打過,現在突然派出去學習,羅天運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欒小雪很是擔心馬英傑,因為馬英傑這幾天過得極不開心,她清楚。身體才恢複過來,如果再這麼大的壓力,他承受得起嗎?

“馬英傑,你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吧。說出來會好過一些,我雖然不懂你們的事情,可是我會是一個好的聽眾。”欒小雪一邊接過馬英傑手上的菜,一邊說。

“欒小雪,真沒什麼。我也累了,正好去省裏休息兩個月,沒什麼大不了的。”馬英傑此時好象真的很平靜一樣,這樣的安排也許是最好的安排吧,如果不這樣,馬英傑還真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聽說李惠玲也在活動,她也想離開吳都,吳都總在出事,她確實是抗不住了。可是老板呢?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馬英傑是真的不知道此時的羅天運到底有什麼打算,接著會對他有什麼樣的安排。如果真的被羅天運踢出局外,馬英傑很有些不敢想象。他從來沒想過要背棄老板,隻是,他不忍心他們如此對待弱勢群體。他是從山村出來的,對於這些手無寸鐵的人而言,何進軍的做法太過殘忍。對於何進軍這樣的人,居然提撥了,這一點,讓馬英傑著實想不通。才幾天的時間,羅天運怎麼又讓馬英傑有了陌生感和不相信的感覺呢?

“沒事就好,我去做菜。”欒小雪說著往廚房裏走。

“我來幫你吧。”馬英傑也進了廚房。兩個人就圍著做菜閑聊著,倒也真如一家人似的。

這天,馬英傑和欒小雪做了好多菜,兩個人海吃海喝,終於幹掉一桌菜。馬英傑本來不開酒的,欒小雪卻建議喝點酒,既然是喜事,不拿酒怎麼慶祝呢?再說了,不管怎麼說,能去省裏學習,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種折中吧,馬英傑如此說,就去找酒,酒還是羅天運上次給他的,當然是好酒。

好酒放在哪,馬英傑卻不知道,欒小雪便起身去拿。這個家對她來說,真是沒一點秘密。以前或許有,但她楞是作為一個闖入者,將所謂的秘密一掃而光。現在,這個家就休想再有秘密,馬英傑哪怕打一個噴嚏,她也會在千裏之外聽到。盡管這個男人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可是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心心還是相印的。

這天,欒小雪也陪著馬英傑喝著酒,她除了如此去安慰馬英傑外,真的不知道做什麼好。

欒小雪染了酒的臉是那樣好看,泛紅,也有一點點紫,那可能是興奮的緣故。酒氣順著額頭蔓延下來,慢慢向兩腮延開,顯得那張麵龐既年輕又紅潤,還泛著水的光芒。鼻子上也有紅色映出來,看上去那鼻梁越發的楞,兩個酒窩調皮地盛開著,裏麵汪滿了柔情。欒小雪真是懂得男人的心,知道什麼時候該給男人呈現什麼樣的內容。這一天,她呈現的是溫柔,呈現的是內心裏那份純淨。是的,她不是髒女人,決不是。她幹淨,透明,像一塊水晶,不帶任何雜質地在馬英傑麵前盛開。

馬英傑也染了酒,沒欒小雪那麼多,但臉也微微發紅,發熱。尤其是跟欒小雪目光相對的時候,那熱,就越發明顯,感覺身體正從某一處點燃,慢慢朝全身擴散。

一對在人世上漂泊了好久的人兒,此時此刻像親人般一樣相對而坐。欒小雪把所有的想法都從腦子裏趕出去,讓大腦隻裝一樣東西,那就是對馬英傑的盡量安慰,還有親人之間的關切和友愛。馬英傑也把所有的困境或麻煩趕出去,大腦裏也隻留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對女人的愛。

做不了官,難道我還不能痛痛快快做個男人?這是馬英傑此刻的真實想法。但當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時,他又恍惚了,我能愛她麼,她真是茫茫人海中等我的那一個?等我的那一個又在哪裏?

沒有答案,剛才還熱鬧著的飯桌這陣突然地靜了,也寂了----,

馬英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用心,可這天他沒有害怕了,這個老板的女人,這個他一直盡心盡力在照顧著女人,此時,僅僅是一個女人而已,一個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女人,一個他名義上的老婆。女人天生就是為床生的,女人一旦失去床,失去一張固定的床,這女人便沒了靈魂。他能給她床麼?這個念頭一冒出的時候,馬英傑還是嚇了一大跳,他這是怎麼啦?

馬英傑還是過不了一個關,把關的仍是老板羅天運。他頹然歎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欒小雪,從明天起,你不是回秦縣好好辦你的廠子,對了,廠子有什麼困難沒有?”馬英傑主動轉移了自己的關注力,不能因為自己喝了酒,就對欒小雪有任何的想法,不能,絕對不能。

這天,欒小雪沒有談自己的手繡廠,因為手繡廠的事情,欒小雪已經有底,她能夠搞定。隻是馬英傑的問題,欒小雪沒有底,她還是很擔心他的,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安慰馬英傑,除了陪著他喝酒外,欒小雪不知道該幹什麼好。

這天,馬英傑喝醉了,欒小雪把馬英傑扶到他的房間,馬英傑突然抱住欒小雪,嚇得欒小雪一個勁去推馬英傑,一邊推一邊說:“馬英傑,馬英傑,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