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11時。
監察局五樓。首席監察官辦公室。
寧默之站在窗前,眺望著南京城北的景致。
春到金陵。玄武湖象一麵藍色的鏡子鋪展在鍾山之畔。湖水中央,櫻洲、菱洲、翠洲、梁洲宛如鏡子中映出的四幅美景,他甚至能看見湖邊的楊柳和鵝黃色的迎春花。
“這些垂楊柳和迎春花真好似這麵橢圓形鏡子的邊框。”他想道。
“篤篤篤。”有人輕敲辦公室的門。
“進來。”寧默之說道。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了。
鄭少青正步走了進來。
“處座。找我什麼事?”
寧默之從窗前慢慢踱到寬大的辦公桌旁,然後坐進那把雕花紅木高背椅上,挺直的身板躺靠在椅背上,說道:
“二監要解決一批共黨分子。上峰命令我部督察此事的執行情況。嗯,你代我去辦一下吧。”
鄭少青心裏一個激靈。“原來如此。昨天神秘的電話把他從梅嶺召回來,之後他又急匆匆地出去,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對,昨天唐能收到的電文可能也暗指這件事。”
“是!處座。可是,什麼時間執行?”鄭少青問道。
“明天零時。”寧默之簡潔地說。聲音顯得比平常還要冷漠而幹硬。
“你去找張懷文。具體情況他會告訴你的。”
“這個裝腔作勢的家夥,多說一句話也不肯。”鄭少青心裏這麼想,嘴中卻堅決地蹦出一個字:
“是!”
當天下午。西郊外。
一座孤零零的農家小院獨立於田野之中。它離水西門有好幾裏路,方圓一裏沒有其它人家,四周盡是剛剛拔節生長的麥苗,綠油油的。
這是孫英蓮的哥哥孫英平家。一隻竹篾編製的空菜籃掛在院外的屋簷下。
對開木製院門在裏麵緊閂著。
堂屋中央,孫英平和陳言對坐在一張四方桌旁。兩人默默地抽著煙。煙霧在他倆焦慮的臉上嫋嫋徘徊,劣質香煙的味道充斥在堂屋裏。
堂屋一角,一隻炭爐火苗正旺。火苗上,放著一隻汙垢沉積的鋁壺。鋁壺裏的蒸汽“噗噗”地往外衝,壺蓋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響。
孫英平的妻子提著一隻水瓶從房間裏走近炭爐旁,提起鋁壺,壺嘴一斜,鋁壺裏的沸水往瓶中衝瀉而去。
“他們怎麼還不來?”陳言有點焦慮地說。
“別著急。”
孫英平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裏也很著急。
孫英平是江寧遊擊總隊的副隊長,領導二支隊。陳言書生模樣,三十歲不到,但他是孫英平的上級——中共江寧區委書記兼江寧遊擊總隊隊長。孫英平的家是城內地下黨、地下工人武裝與城外黨組織、遊擊隊的秘密聯絡點。
“我們先議議。”陳言說。說完,把香煙扔在地上,又用腳狠狠地碾了碾。
“好吧。”孫英平答道。
“這個事情看來隻有武裝營救,舍此之外別無他法。”陳言說。
“是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孫英平無奈地說。
“砰!砰!”
突然傳來兩記敲門聲。
陳言和孫英平條件反射似地對望了一下,顯得很警惕,隨即又放鬆下來。
“可能是英蓮他們回來了。”孫英平說。
“阿芳,去開一下門。小心一點哦。”孫英平對妻子說道。
阿芳躡手躡腳地走近院門。她一邊從門縫往外望,一邊細聲問道:“誰啊?”
“嫂子。是我。”門外一個女聲答道。
阿芳一聽,是小姑子孫英蓮的聲音,就拉開了門栓。
隨孫英蓮一起閃進院門的還有一個滿臉胡髭的大漢。
大漢進得門來,“咚咚咚”直往堂屋走去,邊走邊大聲說道:
“出什麼事了啊?英平。”
話音未了,見桌旁坐著陳言,他又說道:“喲,陳書記也來了。究竟……”
“你能不能沉著一點?莽子。”陳言不滿地瞥了一眼大漢,坐在桌旁沒有動身。
“不要緊。這裏四麵不靠。安全得很。”大漢答道。話雖這麼說,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聲音明顯地低了下去。
孫英平站起身,和大漢握了握手:“焦莽,坐下。我們慢慢談。”
焦莽是南京地下工人武裝隊的隊長,和王峰是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