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張誌強早早地就起了床,從床上下來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樣小床。
看著淩亂的床鋪,上麵還有幾根長長的輕柔秀發,張誌強忽然眉頭一挑,歎息一聲:“老表!昨天可是有了十多分鍾呢!這是不是應該算是天賦異稟?”
同那天晚上一樣,小梅並沒有在這裏過夜,一對年輕的身體抵死纏綿之後,從微微痛楚到攀上快樂的巔峰,以及自己心愛的男人在自己耳邊吹出的熱氣和喘息聲,都叫她心神蕩漾。
一大早的做好了早飯,小梅拿著個舀粥的勺子,站在那裏發起呆來。
李老頭歎息著從邊上走來,一把奪過小梅手上的勺子,在裝白粥的大桶裏攪動起來,工地上的活通常比較消耗體力,漢子們每天都會盡量的多睡一會兒,李老頭在工地上做了多年的飯,自然知道要在他們來的時候讓粥涼下來,到時候他們會喝得快一些,呼啦啦的一大口。
隻有喝得快了,他們才不會嫌棄白粥太稀,兩碗下肚,差不多就填飽了。
他們不嫌棄,不抱怨,李老頭就可以多扣些米下來,多拿些回扣。
這大概就是貓有貓路,鼠有鼠路了,在工地上做了這麼多年的飯,李老頭已經總結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特有的經驗和方法。
怎麼用最少的飯菜叫這些整天都像是餓著肚子的漢子吃得滿意吃得好,他們滿意,自己也有錢掙,這可是李老頭的不二法門。
這是他的驕傲,他從未和人說過,因為這是他的秘密,但到如今,自己這一手的“手藝”,即將失傳。
因為王輝已經喊他走人了,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為什麼,要說是因為自己拿回扣偷工減料被發現吧,王輝不會是那個態度,再說了,他李老頭幹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就突然不讓幹了呢?
不讓幹了,他能去幹嘛?王輝雖然說幫自己交了保險,足夠養老,但自己還很年輕啊!一大袋子米,一提一甩就上了肩膀,然後扛著就能走,這哪裏是到了什麼退休的年紀?
攪了半天,桶裏的粥差不多都要涼了,還不見有人來吃飯,食堂門口空空蕩蕩的,李老頭抬起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一個鍾,已經七點一刻了,怎麼還沒人來?
他疑惑地看向小梅,小梅也正好看向他。
“今天是休息天?”李老頭問道。
小梅搖了搖頭。
他放下勺子,背著手向外麵走去,到了外麵,陽光刺眼,李老頭忽然發現,在食堂做了幾十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早上這個點出門曬太陽,原來早上七點鍾的太陽,已經這麼亮堂和刺眼了啊…
他背著手看著自己拖在地上的影子,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往日已經喧鬧有人上工的工地上,今天竟然一點聲響都沒發出,放眼望去,也瞧不見一個人。
怎麼回事?
安靜得有些詭異,李老頭正想加快步子向前走去,忽然又回頭,到了食堂門口喊上了小梅,因為突然的不一樣,讓他感到恐懼,他和小梅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他早就已經養成習慣,隻要有任何危險,就會第一個想到小梅。
他是真把小梅當成了自己孫女。
李老頭背著手走在前麵,小梅跟在後麵,兩個人一路向前,走過了工地,走過了人們居住的棚屋,走過了堆放得像是一座座小山的建築材料的邊上。
李老頭終於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而且還是很多,他抬起頭順著方向看去,看到工地門口聚集了很多人,但看樣子似乎又不像是鬧事的。
加快步子走了上去,李老頭從人縫裏向前看去,隻見張誌強正披麻戴孝,一口水晶棺材正往一輛車上扛,扛棺材的是韓大兵等幾個工地上的老油條。
李老頭明白了,原來是張旺財那個死鬼今天要回家了。
他搖了搖頭,這些年在工地上,這種意外也見了好幾次,人活到這個歲數,這種事情,隻要不和自己有關,通常比較冷漠,最多說上一句:這麼年輕,可惜了。
他正想轉頭離去,忽然眼神不自覺地又落在了披麻戴孝的張誌強身上。
他看著張誌強,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要是自己死了,能有個男娃給自己送終,那該有多好。
他又想起那天張誌強說的那些話,再想想張誌強平時的表現,忽然覺得這孩子其實很不錯,隻是窮了點。
不過看他能對一個同村的表親都如此盡心盡力,願意披麻戴孝當送行子,這娃對人還是很實在啊…
李老頭於是站在那裏發起呆來。
張誌強今天一大早起來時候,王輝就找了過來,先是對自己發了香煙,點頭哈腰,然後表示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然後張誌強就跟著他去了警局,在路上的時候王輝竟然找來了孝服給張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