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啞然失笑:“四下便隻我一人,不是我,卻又是誰?”他思忖落下,猶可聽得聲音不絕,如層層大浪,慢慢遠去,良久良久,方才不可聽聞。
這一聲嘯聲發出之後,隻覺心中清爽,什麼憤懣壓抑,心中難受之情,竟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自那日從滄月島上入海以來,始覺得心中舒坦,又忍不住第二聲長嘯送出。
這一次,卻聽了個真真切切,他自己送出的聲音,如同千層大浪,卷住汪洋海水,向遠方奔騰而去。他心中大吃一驚,敢情這一夜打坐,他的內功又精進了另一層。(【注:此處也並非作者胡亂吹噓,後來明朝王守仁在軍營中之時,夜半長嘯一聲,十萬大軍人人聽聞。】)
他壓抑住內心的喜悅,收心攝神,又坐在艙中,慢慢吐納起來。一時間,江陵樵子前輩所傳授的所有內力,與師父南川尋傳授自己的內功如同水乳交融在了一塊。
自那一夜之後,細雨漫天,從白天到入夜,從晚上到淩晨,總是不停。魚幸每日入睡之前,都要打坐半個時辰,腹中內力之漲,比之他去滄月島上之時,又厲害了不少。
自此海島甚多,行不到半日,又即遇到島嶼。
這一日正午,他遠遠看見遠處黑壓壓一片,心中一驚,以為是什麼長鯨鯤魚,如今他扳槳扳得手酸體麻,若真是如此,那便糟糕了。
待他將船靠近,卻如釋負重。那哪裏是長鯨鯤魚?卻是一座大山。便在此時,聽得海上傳來一人的歌聲:“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接著又有人唱道:“烏篷船,聽雨眠,一蓑煙雨枕江南。”高聲唱和的乃是從兩艘漁船之中傳出,雖發於男子之口,但聲音軟綿綿的,頗不清晰,正是吳鄉軟語。
魚幸將船搖近,與兩個漁父對答問路。兩人見他是個漢人,心裏歡喜,七嘴八舌地道:“咱們是當地的漁民,出海打漁來的。”魚幸聽說已到江浙之地,便詢問臨安的路途。兩人道:“此地離嘉興最近,”說著往南一指,道:“你要去臨安,須得從這裏下去,劃船還的三日之久。”
魚幸道聲多謝,順著二人指的路途,一路劃船,他眼看便要靠岸,心中歡喜,力氣倍增。到了第三日拂曉之時,便到了臨安渡口。他棄舟登岸,隻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說的都是吳鄉語言。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待他登岸之時,已是六月。
他一問之下,路人說此時是六月時光,梅雨來臨,故而才下大雨。又說他如果要去臨安,須得往北沿江往北走半日。他往北走了半日,黃昏時分,已至錢塘江邊,隻見錢塘江吞吐江水,注入東海。
但聽得岸邊一人高聲唱道:“有情風、萬裏卷潮來,無情送潮歸。問錢塘江上,西興浦口,幾度斜暉。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誰似東坡老,白首忘機。
記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處,空翠煙霏。算詩人相得,如我與君稀。約他年、東還海道,願謝公、雅誌莫相違。西州路,不應回首,為我沾衣。”
於此綿綿煙雨之中聽得傷懷之此,魚幸心中一動,暗想:“是啊,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反複將這兩句念了半晌,那唱歌之人已翩然遠去,這一次聽得他遠遠的聲音傳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魚幸心中一震撼,暗想:“是啊,古往今來,但凡一個朝代的興盛滅亡,苦的都是百姓。如今江浙一帶,百姓安居樂業,有什麼不好呢?若是陸師叔引兵北上,那麼必然讓百姓受苦。”
信步前走了片刻,他奔了半日,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卻身無分文。想到那日在蠡州之時,陸秋煙取不義之財,心中一動,提起輕功,潛入一富賈家中,取了幾百兩銀子帶在身上。此時他輕功之盛,除了黃修淵等高手之外,能與之比肩的,寥寥無幾,就算隻身一人去皇宮,那也有八分把握。
他來到江邊,找一家客棧胡亂吃了飯,隻覺食物甜膩,頗不合口,他也不挑剔,將就著住下。
他心中掛念師父,不敢耽擱,第二日天色一亮,便即離了錢塘江,四下探知武林名宿“俠義一劍”南川尋的下落。
(祝願各位朋友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