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房門,走回房中,隻見屋中雖也簡陋,但卻陳設精致,擺放考究,一摞摞書籍占據了房內的一大半空間。
他躺在床上,隻見正前方的牆上掛著數幅字畫,看了最右一眼,饒感興趣,跟著念了起來:“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箏,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他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這是嶽武穆的《小重山》。”
他見畫上字跡清晰,力透紙背,似乎掩藏著無比的憤懣之情,卻是近來新作,頗感興趣,又往第二幅看去。
第二幅是一幅水墨山水畫,一幅小小的畫上,奇珍異獸竟有十種之多,魚幸吃了一驚,細細看去,卻隻認得白頭鴛鴦與比目之魚。畫的左下角題的是一首曲子:花木相思樹,禽鳥折枝圖。水底雙雙比目魚,岸 上鴛鴦戶,一步步金廂翠鋪。世間好處,休沒尋思,典賣了西湖。
魚幸絞盡腦汁,也沒聽說過這曲子,往右邊看時,隻見右下角題的是: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係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落筆之處,以狂草寫了“亡國之夫陸負簫信筆塗鴉”這十一個字。
魚幸心裏想:“這是蘇東坡的詩作啊,是了是了,陸師叔是前朝的左丞相,心懷家國大事,當下元人當道,他心中憤憤不平,都發揮在了畫卷之上。怪不得落款之處,他說自己是‘亡國之夫’。”一時間,竟對他生出了不少同情之感。
不多時候,有人敲門,魚幸心中一喜,以為是陸秋煙來了,打開房門,才發現是個四十餘歲的婦人,乃是來送一身潔淨衣服給魚幸換的。
那婦人道:“秋煙姑娘說了,你好生待在這裏,她晚些再來看你。”魚幸道:“好,多謝。”那婦人又道:“這是島主的房間,你切勿亂翻動。”言罷便走了。魚幸見那婦人送來的是一套白色長衫,便換在身上,繼續看房中書畫。
看了片刻,百無聊賴,倦意卻襲將過來,閉上雙眼,想寐一覺,迷迷糊糊之中,滿腦子都是陸秋煙的音容形貌,此時方與她分離不久,便覺得心中空蕩蕩的,似乎失去了什麼似的。
想到這裏,伸手從懷中摸出那一雙筷子,仔細打量一番,又放回懷中,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睡到了日薄西山之時,忽聽得門外有人輕聲喚道:“魚大哥,魚大哥。”
魚幸一聽是陸秋煙的聲音,一下爬下床來,打開房門,見是陸秋煙站在房外,心情大悅。反身合上房門,道:“怎麼啦?”這時她已換了一身粉紅色的長裙,略施粉黛,看上去說不出的美麗。
陸秋煙道:“我娘回來啦,我帶你去見她。”魚幸問道:“風尋憂前輩回來啦?”陸秋煙道:“是啊,快走吧。”
兩人攜著手,從西邊下去,走過房舍,往東北方向繞了過去。走了一刻功夫,來到三座島前。三座小島環扣而生,形成一個半弧形,陸秋煙在前,從唯有的入口走了進去。
進入三峰之中,始覺空曠之處猶如一個大廣場,遠遠依山搭建著五六座小茅屋。環顧四周,山色空蒙,環境清幽,種了七八蓬竹子。
陸秋煙麵現喜色,高聲道:“娘,娘,你回來了麼?”一邊朝茅屋跑去。
茅屋“吱呀”一聲打開,從中走出一人,看到陸秋煙與魚幸,怔了一怔,霍地猛然奔將過來。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風尋憂。陸秋煙大聲道:“娘!娘!”快步跑將過去,投入她的懷中。
過了半晌,風尋憂才推開陸秋煙,朝魚幸微笑道:“你也來啦?”
魚幸躬身道:“小侄參見風師叔。”風尋憂將他扶起,將兩人接入房中。
入得房中,才發現茅屋較之陸負簫的房間,又簡陋了不少。
待得兩人坐定,風尋憂便急問魚幸道:“你找到大師哥了麼?”
魚幸眉頭緊擰,道:“沒有。”陸秋煙道:“娘,我答應了魚大哥,與他去中原尋找他師父,隻是今日蒙古人犯境,沒給爹爹說,先給你說了吧。”風尋憂聽到這裏,容色微微一變,看向魚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