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士笑道:“我兄弟六人從江南而來,一路行醫,雖不是醫術高明之輩,也胡亂救治了六百三十四人的性命。”這一句話更讓守城士兵吃驚。一名士兵問道:“空口無憑,我們怎知道你等是不是瞞人的?”
之前那灰衣漢子走上四步,在說話的那士兵腹部輕輕一按,那士兵大驚,喝道:“你幹什麼?”
話音未落,那灰衣漢子已退了回來,說道:“我見軍爺你麵色如枯木,容易動怒,唔,肝屬木,那定是肝火旺盛了。肝開竅於目,主藏血,主疏泄,在體合筋,其華在爪,肝在誌為怒、在液為淚,與膽相為表裏,因而那是極為重要的。我看軍爺還是不要動怒,免得肝氣鬱結。肝氣一旦鬱結,日久便能化火,氣火上逆,那就糟糕了。過了幾日便有頭暈,口舌幹燥,易暴怒,口苦,夜間睡得不甚穩當,身體發熱等諸般症狀了。”
那名士兵聽他一說,果真覺得頭腦發昏,口中幹燥,腹中生火,登時麵色煞白,說道:“多謝先生提醒,隻不知肝火旺盛,要如何治?”那灰衣漢子又走上前去,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那士兵麵現苦色,半信半疑,隨即便眉開眼笑,說道:“諸位既然是行醫之人,城中急需醫術高明之人,這便請進城吧,入城之後且往右而行。”當即撤了長槍,放眾人入城。那白士抱拳道:“多謝!”
那灰衣漢子說話之時,魚幸與那女子都豎耳聆聽,但距離相去甚遠,他說得又極輕,隱隱約約隻聽得什麼“行氣血”之類,最後還加一句“飲馬尿”。魚幸低聲道:“這漢子前幾句說得頭頭是道,多半是對的,可為何後麵要叫那士兵飲馬尿?”
那女子道:“這幾個漢子行止頗怪,那士兵出言不遜,他伸手按在士兵腹部之時,暗中做了手腳,叫他一時氣血阻塞,頭暈目眩,卻來哄他是肝火旺盛,最後叫他飲馬尿,乃是想給他些苦頭吃。肝火旺盛,並不是什麼要緊的病,一時也不會發作。這些士兵不懂醫道,被他騙了。”魚幸茅塞頓開,說道:“怪不得。”
那女子向一個城中出來的老者問道:“請教老丈,城中發生了何事?為何城中急需深明醫術之人?”那老者道:“兩位是外地來的吧。你們有所不知,當朝太子得了怪病,宮中禦醫束手無策,一個也醫治不好,小王爺急急回京,無計可施之下,隻得在守城的士兵中穿插了心腹,對外招攏醫者入府給皇太子看病。”說這幾句之時,將聲音壓得極低,幾不可聞。
魚幸道:“那小王爺,可是皇太孫鐵穆耳?皇太子可是真金?”那老者看他一眼,滿臉惶恐:“住嘴,太子等名頭,且能隨便呼出口中?”生怕他二人莽撞,給他招致禍害,急匆匆地走了。
那女子道:“既然問清楚了這個情緣,這便好辦了。咱們且去吃些東西,換一身醫家行頭,才好進城。”魚幸道:“前輩說的極是。”兩人去城外的藥鋪以重金易了兩套衣服,打過尖,換了衣服,買了兩個鬥笠戴在頭上,儼然換了一副模樣,那女子又囑咐魚幸以黑布裹了泣劍,兩人朝城門而來。
見到兩人打扮,那些士兵吃了乖,生怕再得罪行醫之人,這次便不阻攔,隻說:“兩位入城後請往右而行。”收了手中兵刃,放兩人入城。
兩人相視而笑,入了城中,那女子道:“不知他們說的往右邊而行,卻是何意?”往右走了數步,忽然有四個錦衣親隨朝兩人走來,躬身行禮道:“兩位請隨小的們來。”兩人頗覺驚訝,心裏同時想道:“難道有人認得咱們?”
那錦衣親隨見兩人神色木訥,又笑道:“兩位既然往右而行,自然是知曉我家小王爺的用意……”那女子心底一沉,擺手道:“知道了,你們在前領路。”
四個錦衣親隨領著二人穿插過七八條街道,徑朝一座大宅子而來。
魚幸抬頭望去,見兩扇朱紅大門之上寫著“燕王府”三個大字,門旁坐著兩隻麵目猙獰威武的石獅子,石獅子兩側各立著一張大旗,旗子隨風擺動,獵獵而響。
大門兩旁各站著四個蒙古大漢,濃眉大眼,虎背熊腰,比魚幸尚高出了一個腦袋。目光穿過大門望去,但見所處身樓閣玲瓏,簷牙高琢,甚是氣派。
魚幸平生青衣簡居,哪裏見過這樣的氣勢?不由得心頭一呆。
那女子低聲道:“這燕王便是真金太子了。弓未冷乃是他的授業恩師,從他那兒打探弓未冷的下落,也就輕巧了許多,待會兒進了府中,一切由我來主,你隻需聽我吩咐便是。”言罷再無他語,抬步跟在四個錦衣親隨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