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奔騰了兩三個時辰,魚幸隻覺全身燥熱起來,顯是日已東升。那女子提著他奔走,魚幸隻感一時竄起,一會又下躍,耳中所聽到的是鳥雀喑啞之聲,顯然那女子隻撿人煙稀少的荒山野嶺之處奔走。
魚幸隻覺大奇,由不住問道:“前輩,你要帶我去大都,幹麼不走官道,卻偏偏來這荊棘荒野?”那女子腳步不息,說道:“官道之上龍蛇混雜,教人見了,好生厭煩。”
魚幸甚覺奇怪,又問:“那你不探尋陸姑娘的下落了麼?”那女子道:“那丫頭古靈精怪,隻有她尋人,他人豈能找得著她?”說話之間,魚幸身子一緊給她提著縱上。
魚幸心中扯緊,“啊喲”叫喚一聲。喚聲未落,身子已平穩。魚幸道:“前輩,你縛在我眼睛上的是什麼東西,我隻感眼睛忒不舒服,脹痛得很!”那女子哼了一聲,說道:“你別動便是,哪裏那麼多廢話?”
到了夜間,那女子便解開了魚幸的穴道。魚幸定了定神,張目四望,隻見兩人落身處乃是一處荒嶺,耳中聽見的乃是夜貓子“咕咕”的叫聲,腹中咕嚕作響,魚幸不由得叫起苦來。
那女子看他一眼,從袋中取出幾塊幹糧遞了過來,說道:“餓了吧?”魚幸道聲:“多謝!”接將過來,囫圇吃了。那女子見他狼吞虎咽,不覺好笑,也取出兩塊幹糧,細嚼慢咽起來。
待她吃完,問道:“今日感覺如何?疲了麼?”魚幸道:“前輩提著我尚不覺累,我又怎能說疲倦?”那女子莞爾一笑,說道:“這卻乖順,願意同我一路,不違拗了?”魚幸道:“前輩腳程如此之快,與你一路,乃是我占了你大大的便宜,不敢違拗,卻也不能違拗了。”那女子道:“好,明日便讓你自行奔走了。”再看他一眼,忽然發問:“你腰間的可是泣劍?”魚幸說道:“不錯,前輩也認得此劍?”
那女子端詳片刻,默然不語,良久才道:“沒事,荒山野嶺不甚安當,胡亂寐上一宿,明日繼續趕路。”掏出火石,拾掇些枯枝在不遠處生起一堆火,靠著一塊大石倒頭便睡。
魚幸猜不透她意欲何為,但既知她對自己並無惡意,也就不再費神思量。
子時方過,魚幸隻覺腹中大渴,便從夢中醒將過來。他抬眼往那女子睡覺之處看了一眼,卻大吃一驚,隻見那裏空空如也,竟然沒了那女子的身影。
他心中驚怪不下,隻覺此中蹊蹺甚多,心中突萌逃走的念頭,忽然又想:“我要大都尋找師父,與這女子一路,一來可以尋路,二來也可早日趕到。”想到這裏,便悄無聲息地站起身來,凝目朝四野打量,竟都沒那女子的蹤跡。他朝前跨過篝火,再走兩丈,忽聽得不遠處林中風聲緊湊,雜著兩隻腳踩地的聲音,隻是相去甚遠,看得不曾仔細。魚幸好奇心大起,不由得走近,藏身在一株蒼鬆之後,定目看去,隻見一人手持木枝,跳躍起伏,或刺或點,或劈或砍,舞得正疾。
魚幸隻看一眼,心中不由得一震:“她練的是劍法!”他自幼隨南川尋習武,外身功夫練的以劍招最多。故而那女子雖不用劍,他隻瞧上一眼,也能夠看出她練的正是劍法。
魚幸見她身影輕盈,門戶精實,舞動木枝之時收發大有法度,儼然是劍術中名家的風範。
那女子越舞越疾,口中輕吟細詞。驀地她叫一句:“鳳翔九天!”木枝筆直而上,力道所到之處,頭上的樹葉蕭蕭而下,將她身影裹圍住。她手中木枝回折,尖端點向四麵八方,口中輕噫:“葉滿長安!”她這兩下平平無奇,無甚打緊,但其中微妙變化,卻頗紛繁複雜。她兩招舞完,隻讓魚幸吃驚得合不攏嘴,險些失聲驚叫出來。
但見落下的木葉,皆為她手中木枝穿中,一片也沒落到地上。她長劍橫在前胸,突然她身子微微前傾,隨即葉屑紛飛,四下散將開來,飄飄落在地上。
魚幸心中暗呼:“她這招和師父所授的‘落葉滿長安’好是相像!”他與這女子初次相逢,本不熟稔,又得師父平時教誨:偷看他人習武,乃是武林之中的一大忌諱。雖然心中一直有個念頭:“我不可如此舉動,否則便是犯了她的忌諱。”可看了這數下,雙腿卻舉動不得,腹中口渴之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