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惆悵了半會,又繞著樹身查看了一番,再沒發覺其他端倪,這才落在地上,心道:“看這情況,陸姑娘是沒有被韃子傷害。”又想:“但韃子凶巴巴的,這些士兵乃是鐵穆耳率領維護京畿之地的,定然是受過極高訓練,乃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甫一想到“鐵穆耳”三個字,心裏叫道:“啊喲,糟糕,糟糕!那皇太孫鐵穆耳對陸姑娘有了情愫,來攻的這些士兵中若有認得她的,豈不是要拖曳著她,去見鐵穆耳?”
蒙古人的粗暴無禮,陸秋煙身上又帶著傷,給蒙古人拖拖拉拉,何其不妙?想到這裏,心裏又是陣陣不安襲來,不由得躍上樹梢,極目遠眺,隻見遠處的西邊隱隱有火光移動。火光如長蛇,正是一群人緩緩前行,料想正是來攻的元軍。
魚幸不由思索,提氣追去,約摸追了半個時辰,已趕上那一群人。果不出他所料,正是一隊元兵七零八散地秉燭夜行。
他隱遁在後,直隨了這一隊元軍出了樹林,將上上下下都看了一番,仍沒發覺陸秋煙的身影,從裏內人的談話中,也沒能摸索到甚消息。他再跟著一會,那些元兵的談話都沒涉及“陸秋煙”這三個字,已知陸秋煙不在這些人之中,也沒有落入元兵之手,心裏登時起了重重疑竇:“她到底去了哪裏?”
疑惑之時,便停下了腳步,想到受傷的淩蘇雪還在林子裏,既然察不到陸秋煙的蹤跡,那便先回去找個大夫與淩蘇雪療傷為妙。
當即便棄了追尋念頭,沿原路返回。這一去一回,隻聽得道旁蟲子啾啾而鳴,已是一個時辰的功夫。
一路之上,隻想著待會兒見了淩蘇雪之後,詢問她近來況情。心想她仇人乃是弓未冷,那麼與她一同北上,也無不可;陸秋煙曾說她要上大都去遊玩,她既然沒有落在元韃子手中,那多半是一個人走了。去大都的路上,也可打探她的行跡。隻是她明明答允,等魚幸回去,為何會獨自走了呢?她看著不像不守信約之人啊。
待魚幸回到了原地,卻令他大吃一驚;潭邊已沒了淩蘇雪的身影。一旁的一塊大石之上以細婉之筆跡寫著幾個字:魚公子,我隨莫伯伯去啦,照顧好自己。江湖險惡,身有泣劍,好自為之,他日有緣,再謀良晤,勿忘。
兩行字乃是以鋒利的兵刃刻上去的,正是淩蘇雪的手筆。想來是她久等魚幸不來,又在林子裏遇到了莫沉,便和她一同走了。
魚幸看了“泣劍”一眼,心裏犯納:“淩九姑娘死活也不肯把這柄泣劍給顧長老,怎麼就給我了呢?是了,多半是她保護不住,便教我替她保管些日子,世人都不會料想到這寶劍在我這個毫不起眼的臭小子手中,他日相逢,再還了給她。又或許她和她的莫伯伯見到了蒙古韃子,不願直攖其鋒,急匆匆地走了。”
他心中是這般想法,卻又怎麼是那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所想的?
他在林中踟躕了半會,隻覺腦袋昏沉,困倦湧滿全身。當下就地找了一株大樹,飛身而上,躺在枝椏間憩寐。
這一覺直睡到紅日東升,在鳥雀呼喚聲裏醒來。他正擬躍下樹枝,突覺腦袋一陣劇痛,眼前一團模糊,額上汗珠猶如黃豆般汩汩滑落下來。
他神智一清,忙運功抵抗。過了盞茶功夫,疼痛方止,他心中想:“怎麼會沒來由的頭疼?之前每次頭疼,也沒疼的這般厲害!”轉念便寬慰自己:“師父常說,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不需看得太重。頭痛腹疼,那更是再尋常不過了。”便沒將其放在心上。這時肚子裏卻“咕咕”叫了起來。
當即往東北出了林子,不消日中,已經到了鎮子上,他找了一家飯店,從懷中摸出陸秋煙給他的銀子,不自禁輕輕撫摸了一下,又想起陸秋煙的一顰一笑起來。
過了一會,點了飯菜,低頭便吃。哪知飯還沒吃罷,腦袋後又如刀絞地疼了起來。他再複運功抵抗,疼痛方輕。
如此一來,今日已再不能趕路,當下叫了小二哥過來,胡亂要了一間房,打些熱湯洗漱之後,便上了床,盤腿而立,運功抵製頭疼。三個時辰早過,日薄西山,一日便又要平淡無奇地過去了。
如此遭受頭疼的折磨,晚飯已吃不下去。隻坐在床上,先運功以疏腦後經脈行序,待頭痛止住之後,便又將昔日裏南川尋所授的內功心法行了一遍,隨即又去自己想曾學過的外家功夫的一招一式。不知不覺中,夜幕低垂,華燈初上,鎮子上已燈火通明。
待得將所學功夫都想畢,出了一身汗,他隻覺得昏沉沉的,囫圇著倒頭便睡。不消片刻,微鼾聲起,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