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遺又是哈哈大笑,說道:“若照厲師哥說的,怕要到猴年馬月了。”言下之意,便是不答允厲無咎的請求了。
沈仁裴見他蠻橫無理,不依不饒,便笑道:“這麼說來,小侄倒是有一件事要請教顧叔叔了。小侄鬥膽問一問顧叔叔,當年雲長公失了荊州,敗走麥城,卻怪何人來著?”
顧玄遺心下一怔,他一心沉浸於劍術一道,本不通文字,對沈仁裴的一問,不明所以。
但在一旁的黃修淵卻聽得明明白白,他聽了之後,便叫道:“三哥,咱們自己本事不濟,看護不好自己的東西,又何須怨得別人?鱉足伸手問人家要,如何要得?”
乍一聽到黃修淵說的“本事不濟”、“看護不好自己的東西”這兩句話,顧玄遺心裏登然雪亮,不由得怒氣勃發,說道:“看護不好,卻又如何?九姑娘若是不能完璧歸趙,把泣劍給我,那隻能怪姓顧的無禮,動手硬搶了!”
厲無咎雙目精光一閃,道:“怎麼,顧長老想要硬來不成?”
顧玄遺緊緊握住劍柄,劍身回側腋下,抱拳道:“厲師哥,取兵刃吧,姓顧的拳腳功夫與你不敵,卻又不能在兵械之上討你便宜。咱們再較量較量!”他說話直白,倒是不避自己的短處。
淩蘇雪道:“要是厲伯伯僥幸勝出了一招半式呢,卻又如何?”顧玄遺道:“姓顧的二話不說,不再要九姑娘手中之劍,尚向羅賢侄賠禮道歉!兩家也無梁子,咱們一如既往守約,共上大都誅殺弓未冷!”
厲無咎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這個不成的,我不和你交手。”顧玄遺冷哼一聲,道:“厲師哥這話,是看瞧不起小弟的三腳貓功夫麼?”
厲無咎又是搖了搖頭,退了兩步,忽然彎下身去,拾起一隻斷了的桌腿。顧玄遺尚不俟他站直了身子,已是怒火中燒。
他心中想:自己用的乃是利刃,而厲無咎卻撿起一隻木塊,分明折辱自己來著,江湖上之人大都自據身份,何況顧玄遺乃是西南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叫他如何不怒,不自禁高聲喝道:“厲師哥,這便是你的兵刃麼?看……”他本要說“看招吧”一句,可話還沒說完,聲音已戛然而止,兩條腿仿若有千鈞之力,再也動彈不得。
因為厲無咎手中握著的那隻桌子斷腿不是拿來與他交手的,而是擲向窗外,徑朝頹圮的泥牆而去,去勢迅捷如電,夾雜著厲無咎中氣十足的聲音,隻聽厲無咎叫的是:“在外聽風聽水的君子,何不進來見一見?”
魚幸暗裏叫道:“不妙,這厲無咎內力深厚,竟然發現了我們。咱們雖是無心,在這裏偷聽人家說話,做卻也是賊一般的勾當!”正要站起身,從樹上跳將下來,身旁的陸秋煙一把拉住他,朝泥牆旁雜草叢中那兩人的後背努了努嘴。
魚幸心裏陡然釋然:“原來他發現的並不是我們!”陸秋煙傷後未愈,呼吸略微渾濁,但因距離隔得遠了,卻都並不致給厲無咎發現。雜草叢裏的兩人雖然功夫極好,運氣屏住呼吸,盡力將呼吸變緩且變輕,倒是給厲無咎發現了。
但聽“嗍”的一聲,那一隻桌子的斷腿飛過泥牆,釘在隔兩人五寸的雜草叢中。
魚幸看得分明,他擲出的桌腿約摸兩尺來長,卻隻留兩三寸在地麵上,心裏驚駭相繞:“原來淩九姑娘的這厲伯伯竟是恁地了得!他這平平無奇的一擲,恐怕有千斤力道!”原來厲無咎並非是有意擲偏,而是恐誤傷好人,故而才認準位置,剛好擲偏五寸距離。
顧玄遺心裏一怵,登時麵色蒼白,隻覺心意散懶,萬念俱灰。厲無咎先前在掌上略勝一籌,這時屋內眾人都沒知覺,卻給他發現了竟有人在外伏聽,自己與他相差太遠,兩下都萬萬不及人家,一時間,什麼泣劍,什麼比武,都成了天上的浮雲,他竟不知道該如何辦。
沉思之間,但聽得牆外雜草叢裏“窸窣”地一響,兩人同時躍出草叢,一前一後,輕輕巧巧落在茅屋前的空地之上,絲毫無聲。
眾人定目看去,當前那人五十出頭,穿一件極為華貴的青色襖子。個子高大,眼珠湛藍,鼻子高挺,一頭卷發及肩,卻是呈酒紅之色,臉上充滿了乖戾之氣,看一眼便知不是中土人士;
在他身後那人時,見他身著一襲紫衣,個頭稍矮,但卻也較漢人高了許多。鼻如一個葫蘆,口略闊些,滿臉凶相,也不是中原之人。
呂天衝與莫沉鬥得正狠,哪裏發覺有人在叢中偷看?這時發覺了,各拍一掌,同時跳開。莫沉走將過去,接過羅仁飛,托入屋內,放坐在靠牆的一張椅子之上,問道:“飛兒,感覺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