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道:“快,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裏……”魚幸決絕道:“不成,你現在命懸頃刻,如何能走?”那女子道:“我聽我娘……我娘……說,藏邊鐵砂掌……須得用藥物,你……現在身邊無藥……左右也是死,你……帶我走……我對你……抱激於心……”
魚幸心下恍然大悟,既然得知那番僧巴穆的鐵砂掌的掌傷得需入藥醫治,去了鎮上,幾率便大了。聞得聲音越來越近,當下便道:“好。”起身將她托在懷中,右手緊緊對外她背上,奔出山洞,往安縣方向而去。
時維冬春之接,大地回春,天氣卻冷得很。鐵穆耳軍隊駐守在山洞的東邊,魚幸提氣繞開大營,往東北的安縣而去,一路上寒風撲麵,聞得四野蟲豸微鳴,後麵的聲音愈來愈遠了,想來是去向各不不同。
過了一刻功夫,已到鎮上。隻見萬家燈火,照得整個小鎮明晃晃的猶如白晝。魚幸正要低頭詢問那女子要待如何,那女子道:“尋個醫館抓藥。”聲音已不再斷斷續續,想是魚幸為她輸的真氣起了作用。
魚幸六神無主,手掌貼著她不放,說道:“我從未來過此地,不知什麼地方有醫館。”那女子道:“你向前走,我來指引你……沿著這裏走出三十丈,便……往右轉,繞過巷子,再右轉一次……前行數十步,就有一家醫館……”魚幸依言而行,續轉兩次,前行十六步,果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醫館。
隻見醫館門前燈影重重,隨風左右搖曳。大門緊閉,已打烊了。那女子道:“過去敲門。”魚幸跨上台階,伸手“砰砰砰”敲門。
過了片刻,聽得腳步聲響,隨之有人問道:“誰呀?”一邊來前來開門。
門開處,燈光之下,一個半百老者探出頭來,掃了一眼,問道:“大晚上的,公子有什麼事?”魚幸心下一笑:“這老頭也真糊塗,來他的醫館,還能有什麼事?自然是看病抓藥了。”一邊跨進門內去,朗聲說道:“抓藥!”
方進館內,隻見醫館裏燈火通明,右端桌子上坐著一人。但見那人生著一張馬臉,滿臉絡腮胡須,六十來歲年紀。
兩邊衣袋下俱是鼓鼓的,想來是藏了兵刃。一看裝束即是江湖中人。魚幸瞥了一眼,心內忖度:“外麵關得風吹不入,裏麵卻大相徑庭。”一時猜不透尋常小鎮上的醫館,這般做法是何用意。
那人聽聞有人進來,抬眼朝這邊看過來。魚幸生怕多惹是非,急忙收回目光,徑自朝櫃台前走去。
那半百老者乃是醫館的掌櫃,見眼前這少年公子黑夜抱了一個女子進來,出口問道:“不知公子要抓些什麼藥?”
魚幸心中恍然,卻不知什麼藥能治懷中女子的掌傷,雙目向下一垂,正欲詢問那女子。卻不料那女子秀目上看,也正是看向自己。
醫館掌櫃見兩人如此舉動,心下一動,誤認兩人關係非比尋常,輕聲笑道:“老兒見公子……公子你的……”似乎想到什麼,頓口轉言道:“哦……你的朋友肩上黝黑一片,受的可是鐵砂掌掌傷?”
桌子上坐著的那人聽得“受了鐵砂掌掌傷”幾個字,回眸看了一眼。
魚幸心中一驚:“這掌櫃的單憑一眼,便能看出中的乃是鐵砂掌掌傷,果然非比尋常。”見掌櫃眉目含笑,卻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隻得答道:“正是。”
那女子細語道:“我聽我娘說過,掌傷需要茯苓來治,其他的記得不甚清楚了。”掌櫃的道:“令堂能知天下掌傷,都需茯苓此味藥為輔,端的是了不得的。隻是天下掌法雜遝繁多,就老兒所知,也有數十種,若不對症下藥,隻怕適得其反。鐵砂掌也有閩南鐵砂掌,藏邊鐵砂掌,和西南鐵砂掌三個分支,隻是不知公子的朋友受的是哪一家的傷?”
掌櫃的既然知道得如此分明,魚幸也無需隱瞞,脫口道:“她……我朋友受的是藏邊鐵砂掌之傷。”掌櫃的與桌子上那人同時身子一顫。掌櫃的撓了撓頭,驚訝得張大了嘴,卻顯得木訥,道:“這個,這個……”
魚幸對醫學懂得粗淺,不知入藥之道,但陡然聽到“茯苓”二字,頗覺得熟悉,忽然一下想到在惡風崗上,郝先生離別之時唱的那一首打油詩,心間陡地一動,隨即大喜,低聲吟道:“當歸伏令與誰狂?大醉陽池順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