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章 煙水茫茫(四)(2 / 2)

隨即搖了搖頭,暗想:“不可能,這些日子以來,我都是唯唯諾諾,不曾僭越,常言道‘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定是我多想了,這必定是他無心之話。”

此時已到寅時,遽然空中一道閃電打過,將整個海麵照得蒼白一片。緊接著“蓬蓬蓬”地巨響大作,天空中打了三個大雷。

黃豆般的雨珠嘩啦啦滾落下來,密密麻麻地打在布脫的身子之上,他煩躁之意漸去,快步穿過甲板,徑往自己的臥室而去。

到了室中,濕透了的鞋子衣服也不曾褪下,便跳到床上,拉過被子將自己捂住,迷迷糊糊之中,不知何時沉睡了過去。

雷電過後,艙外風更加大了,不消片刻,將艙中的“芙蓉鯪”吹散得一幹二淨。魚幸這才撤了閉氣功,心裏直呼“好險”,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被綁在一起的兩隻手掌掌心都是冷汗。

再過得一刻功夫,他的真力已然完全恢複。魚幸耳目聰明,豎耳細聽,聽得船東廂隱隱傳來微微的鼾聲。

他麵露喜色,忖道:“原來弓未冷和布脫他們已然熟睡了。”抬頭看一眼天邊,漆黑一片,不知道時下是什麼時候,又想:“要救陸姑娘脫險,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當下身子一動不動,綁在一塊的兩隻手的手腕奮力往外一掙。綁在手上的牛筋具有極大的彈力,經他真氣一衝,拉長了不少。魚幸右手早已運起“縮骨”的功夫,一下從中竄了出來。

那“縮骨功”乃是十二歲時師父南川尋所授,早已練得純熟,他右手抽出之後,旋即又抽出左手來。

他定了定神,悄悄地伸手去解綁在腳上的牛筋。那牛筋係得極緊,又被布脫打了個死結,他背上雖負著“百裏無痕”黃修淵所贈的“明月劍”,怕聲響太大,引人發覺,卻不能解下來割開。

折騰了半晌,方才解開,又花了約摸一刻的功夫,以同樣的手法將身上的牛筋一一除下。

他心掛陸秋煙的安危,再不得耽擱,情聲慢步地走出艙門,來到甲板之上。大雨兀自不息,反而越來越大,不是還夾雜著震天震地的雷聲。

方一出來,全身已濕透了,卻也讓他清醒了不少。他辨別了方向,知曉弓未冷等人是睡在東邊,便反向往西邊行去,希望從船下繞到陸秋煙被禁之處。

在去大都的路上,風尋憂已教會魚幸練眼裏之功,是而他的眼力,非尋常習武之人所能比擬。時下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他卻能可稍稍看見船的大致模樣。

這一艘船大得出奇,長約數十丈,寬約七八丈,高達五六丈,自己與弓未冷等人都處在第一層,上麵尚有一層。魚幸生平見過的隻是小船,卻哪裏見過恁地大的船隻?心中想:“這船如此之大,要找陸姑娘可不大容易。”

又生怕走得快了,腳步踏在積滿水珠的甲板之上,弄出聲音,教弓未冷等人察覺了。

當下慢慢踱到船舷邊,量準了方位,縱身一下躍在空中,落下之時,右手抓住船舷,右半邊身子緊緊貼在船身之上。

他不曉得船上到底有多少人,但畏於弓未冷與布脫武功較為厲害,在船身上又極為難行,是故走得極慢。若非他膂力過人,隻怕早已支撐不住。饒是如此,仍舊是弄得手臂酸麻。

緩緩往前麵竄出五六步,腦子中霍地想到已然仙逝的“江陵樵子”的“淩空碎步”,暗道:“若是我學會了江陵樵子老前輩的這一門功夫,行走得可方便了許多。”

想到江陵樵子臨終前的那一段話,心中默默念道:“明月引江河,清風化千斤,炙火融萬靈。氣脈中灌,如火如荼,固在中而勢在外,力頂四散,如影如風,定在拳而滿全身。”

心思一動:“明月能引江河往東而去,清風能夠將千斤之物化得分離不剩,這難道不是舉重若輕麼?氣在脈而中灌,其中是固有的,唯有氣勢在外,力氣所頂之處,四麵散開,就像影子,像風一樣,沒有什麼用支撐的,亦可以漂浮在天地之間,從不落下,難道是這個意思麼?”

想到這裏,突然覺得四肢百骸舒爽無比,身子漸漸變得輕巧,就如同二月的紙鳶,慢慢飛將了起來。

他心中大喜無比:“原來這就是江陵樵子老前輩‘淩空碎步’的精要所在!”更不及思索,加快行速,足下淩空,僅以一隻手掌握住船舷,往前麵奔去。

不消一會,已到了船頭,他輕輕躍上甲板,抬眼左顧右盼,想要打探陸秋煙被禁的處所,四下雨水潸潸,一片茫然,卻哪裏能夠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