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章 少年英雄時(三)(2 / 2)

魚幸心情鬆弛,道:“那便好。隻望你言行守一。弓老賊陰鷙毒辣,蒙古人凶殘成性,正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他還待往下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頗覺不脫,隻道:“你好自為之便是了,隻怕日後中原武林英雄容不得你。”

布脫仰天望了一眼,隻見雲縮霧裏,天色沉沉,心裏暗想:“常言道天理昭昭,師父一生奔波勞累,卻沒落得善終。哈,隻要能夠給師父報仇,什麼天理,什麼容不容我,都是狗屁。”

登時心如鐵石,口裏說道:“我唐虞川生是漢人,死是漢魂,自然不會做對不起中原武林之事,待我日後取了弓老賊的首級,再向中原武林同道致謝。”

魚幸道:“那在店中之時,你為何對淮陰七秀中的何二俠與餘六俠下‘純陰真氣’的殺手?”

布脫雙眼一轉,說道:“我斬淮陰七秀老七曲淩的一條腿,淮陰七秀對我恨之入骨,我出純陰真氣,實在是迫不得已之舉。”

魚幸見他目光不誠,道:“好,我權且信了你。我答應你師妹,不可與你為難,但現在我既然有了江陵樵子的功夫,自當要與他弟子做些有益之事。我可不想與你作對。”布脫道:“好,我知道了,他日見到淮陰七秀,能不動手,我遠遠避開就是。”

魚幸道:“避與不避,權在你一念之間。這一次我且相信你。”布脫頷首道:“我姓唐的言出必踐。”驀然想到什麼,說道:“隻是有一事,尚要請求魚兄弟。”魚幸心中對他增添了些許好感,說道:“你說。”

布脫道:“我是師父弟子唐虞川之事,還乞你千萬不要說將出來。從今而後,我在太……弓老賊身邊一日,你都不可叫我唐大哥,否則我的底細泄露出去,師父與師妹的大仇再無得報之日。可依得我這個請求麼?”

魚幸覺他得寸進尺,本不欲答允,但聽他再度提及齊倩,到底將心一軟,說道:“好吧,我依你。”見他眼中兀自閃著狐疑神色,又道:“日後你在弓老賊身邊冒充蒙古人一日,我魚幸斷然不會泄露你的底細。若悖此言,叫我尋不著師父,一世難得安寧……”

宋人對誓言賭咒深信不疑,當日在“放翁廟”中,陶左謙要唐虞川賭咒發誓,也正是這個緣故。

布脫聽了魚幸正色發誓之辭,忙不迭打斷了他的話:“魚兄弟一言九鼎,我信得過。”

魚幸往懷中一摸,拿出鴛鴦吊墜,說道:“既是這樣,你師妹的這個吊墜且給了你吧。我答允了她要給你,帶在身邊,總覺得她心願未了,心中不安得緊。”說著就要扔給布脫。

布脫連忙伸手製止住他,臉色凝重無比,說道:“魚兄弟,這個吊墜,我現在還不能收下。吊墜上的那八個字,你忘記了麼?若是給弓老賊發現了,那就糟糕了。”

魚幸臉上微帶慍色,便不擲扔出去,手掌定在半空,問道:“那你要何時,才能收下你師妹的吊墜?”

布脫道:“時下……時下……唉,魚兄弟,我師妹臨走之前喚的這一聲哥哥,直是為難你啦。我也不曉何時能夠接過這塊吊墜。”

低頭沉思片刻,抬起頭來,說道:“好吧,既然你心中不安,我也不強行讓你代我保存。我現在有急事要辦,不可與你久留。這樣吧,明日戌時,我來這裏等你,你再把吊墜與了我吧。”

魚幸道:“甚好,不知你有什麼要事待辦?”布脫道:“這……”魚幸見他為難,便道:“既然說不出口,那便不說也罷。”布脫拱手道:“既然如此,布……唐某告辭,魚兄弟你也快些回去。”不待魚幸發話,在石身上一踮,身子朝山下竄去。

他身輕如燕,隻幾個起落,已奔下亂石崗,身影愈來愈小了。魚幸心中百感交集,隻覺得隱隱不安,卻又覺得心情大尉。

不安的是布脫已今非昔比,自己幫襯著他,是對是錯?

心情大尉,那便是在放翁廟中答應了齊倩之事,自己已救出了文逸公子,也已在柳蒼梧靈堂之前替她磕了三個響頭。明日戌時再來此地,將手中的吊墜給了唐虞川,那自己諾言也該完成了。

想到這裏,心裏輕便了許多。從今而後,那也好一心一意尋找師父的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