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書道:“若說打家劫舍,那卻不是了。我將周遭情況一一告訴那令狐宋之後,一麵低聲吩咐手下一人,不知說些什麼,然後和顏悅色地對我說,若我無急事,便請在山上一聚。我見這些人偷偷摸摸,但舉手投足之間,卻甚有紀律,心下吃驚,那敢久留?便對他說:‘仁兄之心,在下心領了,這就離開吧。’”
“我當時心裏砰砰直跳,哪知他也不挽留,臨行之前,隻說了幾個字。”
“什麼字?”雷鬆眉毛一擰,當先問道。
“外族猖獗,犯我長安,今日前來,戟指天山。”許問書回憶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說道。
鄺雲又問:“那他還有沒有說什麼?”許問書又想了一下,道:“對了,他還說,咱們同為南人,生於虎肚之下,終究有絕根絕種的那一
日,與其成人魚肉,不如反為刀俎,重拾河山。他還說了,若是這世間的南人都如所南先生、柳蒼梧一般,那麼就算再來十倍外族,也奈何我們不得。
他這話一說,我登時就明白啦。當即對他說:‘令狐將軍請放心吧,小子雖為一窮酸,但何為大義,何為不義,還是分得清楚的,小子若是說了出去,天打五雷轟。’”
潘氏兄弟中的潘越一拍大腿,喝道:“不是他卻又是誰?”餘下幾人對望一眼,喜上眉梢,齊聲道:“不錯,正是他。”
許問書滿眼疑惑,問道:“是誰?”李春來道:“難得許小兄弟如此仁義,書生意氣,果然沒錯。直言給你說了吧,這位向你打聽吳山一帶情況的令狐宋,和他背上刻的令狐狂,是同一個人。”
許問書“啊”的一聲。雷鬆道:“正是,他是福建漳州人,少年時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他
生性狂野,往來南北水道,專幹沒本的買賣,在江湖上卻極將道義,因此得到了這‘狂’字一稱,後來元韃子攻克咱們大宋朝廷,為立軍威,在江南大開殺戒。令狐狂一家老小也未能幸免,盡為元韃子所屠殺,令狐狂那時本在湘
北,聽聞此等消息,連夜趕舟歸家,守了七天的孝之後,他按捺不住自己,便連夜磨了十二柄樸刀,要前去誅殺蒙古的駐軍。”
許問書問道:“原來他如此大仁大義,後來呢?”
雷鬆道:“當時有一人與他毗鄰而居,每日隻是冷笑他。令狐狂憤憤道:‘陳七師,老子死了爹媽妻兒,你冷笑什麼?’陳七師笑道:‘你這一去,咱們大宋的鐵血男兒當中,又要少了一個像你這般的人物。’……”
許問書連連點頭道:“這位陳先生說的極是,這麼莽撞地去,定是有去無還,屈作韃子鐵騎之下的亡魂。”
雷鬆道:“是啊,這令狐狂卻也是個聰明人。當即問道:‘陳大哥,依你來說,卻又該當如何?’陳七師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不忍則亂大謀,令狐兄弟,若你聽我規勸,十年之內,定能報仇。’令狐狂見他說得信誓旦旦,當即道:‘好!全憑陳大哥吩咐。’陳七師又對他說了好些對策。令狐狂聽了之後,連連點首稱讚,從那以後,竟對這個陳七師言聽計從。”
許問書問道:“陳七師?那定然是個智多星了。”
雷鬆道:“不錯。後來兩人結為金蘭,待元軍的大隊退去之後,就在漳州偷偷糾結抗元誌士來。嘿嘿,我聽說文逸公子已到漳州,那麼陳七師與令狐狂定是搖旗響應,如今韃子皇帝坐在大都,那是首尾不能顧,令狐狂引兵背上,定是要攻下臨安!”
許問書又“啊”的一聲,張大了口。潘鴻道:“咱們南下,也是為去投靠令狐狂,許家兄弟,你滿腹經綸,卻無用武之地,不如與我們南下,去陳將軍帳下出謀劃策,打韃子,複家園如何?”
許問書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我還得去鄂州。若是打起仗來,那可不得了了。”
雷鬆“嘿嘿”一笑,道:“人各有誌,那也不能強求。”
這時天已全黑了下來,幾人中間的篝火燃得正旺,正“畢——畢”地炸起火花來。
忽聽得一個聲音憑空響起:“文逸公子已經到漳州來了?那他帶了多少人馬?”
雷鬆、李春來等人聽到這個聲音,齊齊回頭,卻都心中一怔,原來說話之人,正是那個一言不發的青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