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朱老板走到了薑虎的麵前,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好像恨鐵不成鋼似的。
薑虎被捆得結結實實,彎不下腰去磕頭,就朝朱老板垂下頭,語氣不帶起伏地說:“老板,是薑虎對不起您,利益熏心,以為能攀附上傅爺這棵大樹,做下這種天理不容的事情。薑虎死不足惜,隻能來生再報老板栽培之恩了。”
朱老板伸手拍了拍薑虎的肩頭,歎道:“安心去吧,剩下的日子我會差人送好酒好肉給你,做個飽死鬼。”
問到仵作,仵作一把年紀了,固執得可以,還堅持自己沒有受賄,所言一切都是驗屍得來。即便薑虎已經交代了殺人時間,又如何殺死後偽造爭鬥痕跡,老仵作隻管把脖子一梗,眼睛看著房梁不承認。
把縣太爺給氣的,但念他年老,也就不上刑了,罰了些錢,革除了他的仵作職務。而所有人心裏驚歎的是,陸幸所說的驗屍結果,和薑虎交代的真相竟然相差無幾。
宣判立刻下來,陸老實直接釋放了,而芍藥和牡丹則由朱老板領回去。朱老板當場交了一百兩罰銀,還又拿處一百兩來,用來給百姓們修橋補路,這下本來還有點不滿縣太爺因為一點錢就放了兩個姑娘的百姓們,也心裏舒坦了。
薑虎則直接打入死牢。臨走時,薑虎看了陸幸一眼。
退堂之後,縣太爺已經進入後院,衙役們也都下班了,陸李氏和陸老實還在大堂上抱頭痛哭。門外看熱鬧的百姓們也還久久不散,唏噓不已地談論不休。張文武始終一言不發,走過場似的來站了站,就默默離開了。
陸幸看著終於團聚的便宜爹娘,心裏也很欣慰。忽感到身邊有人,他抬頭看去,居然是洪爺。洪爺身後跟著二踢子。二踢子麵帶愧色,是個叛徒的神情。
陸幸看著洪爺,心說這是幾個意思?就見洪爺忽輕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說了一句:“你幹娘想你了,有空多去陪陪。”說完就走了。
陸幸稍稍愕然,隨即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二踢子落後一步,湊到陸幸耳旁說:“對不起啊小少爺,我把您的事兒全和洪爺說了。我沒辦法呀,洪爺把我逮去的。”
陸幸踹了他一腳,哈的笑了一聲。
塵埃落定,回到家門前,陸李氏先進屋端一盆火出來,擺在門口,陸老實眼含了淚,歡歡喜喜地從火上跨過去,意思是去了晦氣,終於回家了。二踢子很會來事兒,烏泱泱叫了一幫弟兄,好酒好菜一擔一擔地抬進牙兒街,在鄉親們神色各異的目光裏,進了陸家粥鋪許久沒有大敞的門。
後院加房間裏一共擺下五桌,來的都是道兒上的流氓。陸幸一家坐在主桌,眾人排著隊過去敬酒。熱鬧非凡。這大死大生的一場劫難,實在不易,陸老實和陸李氏坐在那兒,嘴是樂開了花,眼裏是止不住的淚,哭笑間,接受了眾人的祝賀。
然後二踢子帶頭,眾人忽然齊齊在陸幸麵前跪下,二踢子雙手高舉一杯酒,道:“小少爺,這頭頭尾尾您辦的事兒,我二踢子可是最清楚了,奶奶的,佩服死我了!日後小少爺定然是翻江倒海的人物呀!洪爺說了,以後我們就是您的人!上刀山下油鍋,您說一聲,我絕不皺一下眉頭!二踢子這輩子,跟定您了!”
“我張三也跟定小少爺了!”“還有我李四!洪爺可是把我們哥兒幾個都劃撥到您手下了!”“還有我!”“我!”“我!”……眾人一一報了名號,那情形,仿佛水泊梁山上眾好漢聚義。
陸幸端過自己的酒杯站起來,走過去和二踢子碰了一下,然後是張三、李四……一路走去,和每個兄弟都碰了杯,然後回到眾人麵前,舉杯道:“蒙兄弟們不棄,我們一起幹了這一杯,以後就是生死弟兄!”
“生死弟兄!”整齊的一聲大吼,嚇得波妞一抖。
一齊舉杯將酒喝下,然後就響起陣陣的摔杯聲。陸幸眼皮直跳,摔杯子就不用了吧,多浪費啊。隨即便笑開了,想象中的二世祖沒當成,但好像當流氓也不錯呀。
縣衙死牢之中,薑虎麵色平淡的靠在木柵欄上,外麵站著朱老板。
“到底怎麼回事?我是叫你偷偷綁了那小子運出去,怎麼反倒你被綁了?”朱老板實在不解。
“著了那小子的道了。”薑虎搖頭說著,將自己怎麼從綁匪變成俘虜三言兩語說了,“是我太大意了。”
“那你為何要自首,將自己折進去?”
薑虎隻是一歎,然後搖著頭不肯說了。
見他不肯說,朱老板也不再勉強。在他肩頭上寬慰的拍了一下,說:“過會兒我叫人送些酒菜來……你安心等著。”
朱老板走後,牢房深處一個如猛虎似的聲音說道:“看兄弟你不是尋常人,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