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的秋雨下了整整一日,沙沙的雨滴拍打著黛色的瓦礫發出清脆的聲響。雨夜來襲,簡樸的四合院隱匿在薄薄的暮色中,透著一種壓迫人心的氣勢。
馬車滾滾,咕嚕嚕的車輪聲在四合院門前消失。不一會兒,一雙幹淨的鞋底踩在濕漉漉的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
竟是一位佝僂著身子,兩鬢斑白的老人家,但從他身上錦服來看,也是富貴人家。他左手抱著一個雕花大木盒,右手撐開一把褐色的油紙傘,邁著急促的腳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隨著吱嘎一聲,房門由外向內推開。屋內,案幾上的燭光毫無征兆的晃動了起來。
今夜有客來訪。
他將濕漉漉的雨傘丟在地上,走進內室。內室案桌後,背對而立的錦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
微亮的燭光中,那男子身形修長,著華服略顯消瘦,然眉如墨畫,眼若星辰。然這個俊朗的公子他卻從未見過。
“閣下與老夫從未謀麵,今日不請自來,不知有何貴幹?”老人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六年前,先帝在養心殿薨逝,忠心侍主三十年寸步不離的常喜公公卻在當晚突然消失至今仍不知所蹤。”男子開門見山,銳利的眼神緊緊鎖在老人慌亂的眼裏,修長的雙腿邁開,步步逼近老人,“雖然禦醫查實先皇乃突然重疾並非他人謀殺,但傳言常喜消失前曾被先皇密詔,那麼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人雙目圓睜,一臉驚恐的望著男子,退無可退。他手中的木盒因顫抖的厲害從他的懷中滾落了下來。哐的一聲,一錠錠金元寶從盒子裏滾落出來。
好似自己的秘密被人撞見,他慌忙跌坐在地上,手忙腳亂的企圖隱藏起來。
男子一腳踩在他正要撿起的一錠元寶上,居高俯視著他。眉毛向上一挑,唇角含笑的望著他道:“常喜公公,這些年你可讓我好找。”
常喜心中一沉,絕望的閉上了雙目。
“公子手段高明,六年了,我四處隱藏了六年,這天還是來了。你若要我性命,並拿去吧。”
男子收回腳,將傾斜在胸前的長發撂在身後,語氣平穩的道:“我要你性命做什麼,此行我可不是為了先帝的死因。”
常喜睜開眼,疑惑的看著他,等待下文。
“我要你給我擬一份名單。”他停頓片刻繼續說,“雖然你背後的人把你藏了六年,但你要明白,我能找到你,自然也會有其他人找到你。隻要你老老實實的把這份名單交給我,我並安排你到一個再也沒人找到的地方讓你安享晚年。”男子唇角再次上翹,極盡蠱惑道:“當然,你要是欺騙了我,那恐怕明年你墳頭就會爬滿荒草。”
常喜自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裝忠烈,他緊張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公子說的是何名單?”
男子仰頭長長吸了一口氣,默默閉上了眼,語氣深深,一字一句道:“向先皇秘告司徒將軍勾結外寇,意圖謀反的所有人!”
常喜驚呼道:“可是七年前先皇下令滅了滿門的司徒池司徒大將軍!”
……
沙沙的雨聲逐漸慢了下來,今日的這場雨也算是到了盡頭,積水沿著黛色的瓦礫滾落下來,滴落在門前的石階上。
剛才的那間房,已是門戶大開,燭光也燃到了盡頭。此時漆黑一片,屋內空無一人。
停在四合院外的馬車車輪咕嚕嚕的重新響了起來。
馬匹長嘯一聲,忽然馬車車架上多了一名身穿黑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的女子,隻因她蒙著麵,是何容貌並不得而知。
“公子,夫人回來了。”
“依劍,進來。”車內傳出男子的聲音。
依劍聞言而入。公子將手中的錦布遞給了她。
依劍展開,掃視了一遍,握著錦布的手緊緊的拽著。
“公子,我們終於要手刃這些仇人了。”她咬牙切齒的道。
公子心中一動,猛然咳嗽了起來。依劍湊上前,輕撫他的前胸,希望能緩解他的不適。
她瞧著公子疲憊的俊顏,不忍道,“今日公子不該親自走一趟,依劍可以代勞。”
公子穩了穩氣息,開口道,“我一定要第一個知道這些名單才安心。”他目光落在依劍滿是擔憂的眼裏,手拂過她臉上的麵紗,“別擔心,我一定會撐到最後。大仇不報,我死不瞑目。”
依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會的,蓮花宮的絕世神功對你的身體一定有幫助,再說還有漠雲陽,他一定有辦法救你。”
公子蒼白一笑,仿佛已將生死拋之腦後,“我活著的意義隻是為了報仇。反而是你,本可選擇不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
依劍眼中閃動著淚光,緊緊握著他的手,“阿音的命是公子給的,也會遵守諾言,誓死追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