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他已出落成這般容顏無瑕的少年。
白衣蹁躚,身姿清越。
夜安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邪魅的眼角向上揚起,抬臂伸出閣樓外,然後鬆開手,將酒杯扔了下去。
清晰入耳的破碎聲,紫紅的酒染了他月白的錦衣。
還有他倉皇抬起的臉。
君子如玉,念念道兮。
他是未來的帝,他是此後的王。
他將他壓在牆邊,身上是妖異的香。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夜安看著他目光薄涼,不辨喜怒。
他將他的手製在頭頂,另一隻手支在牆上,唇角是玩味的笑。
——蘇琅。
音若琅佩,唇齒間是清幽的香。
似是沒料到他會如此坦然,夜安一時間竟有點無措。
——問完了閣下可放人了?
他眉骨張揚,氣度自成。
他終是鬆了手。
他蹁躚而去,衣角是絕美的弧度。
——夜安。
他的身影頓了頓,然後淺笑了一聲。
——謝閣下賜名。
一眼萬年。
蘇琅再次見到夜安是在長公主出嫁的那日。
繁華的長安街上,軒車踏馬,民盡齊跪。
他跨坐於白馬之上,氣度自成。
他的長姐,著了一襲繁冗的嫁衣,紅衣獵獵。
妝容精致,端莊舒雅。
掩了一夜的淚痕。
沒有悲涼,沒有抵抗。
這是一場聯姻,一場求和的親。
——西域使節九世子到。空氣中刺耳響起的太監拖長的音。
蘇琅抬眸,初春的光掩著未化的雪,微微刺目。
隱約看見那黑色的馬,還有馬上,那姿態舒懶的人。
依舊上揚的眉角,笑起來是妖嬈的弧度。
他唇齒含笑。
——蘇琅蘇琅。
他眉眼薄涼。
——夜安夜安。
他是此時京都的太子,他是此刻西域的世子。
隨嫁的人馬終是浩浩蕩蕩的離去,空氣中帶著初春的涼。
蘇琅攏了攏身上的大麾,轉身踏馬離去。
——京都便是這番待客之道?太子殿下未免不是太乖張了。
——長姐既已離去,使臣何有長留之理?
——真是不隨太子心願,本世子除此之外,特奉京都陛下之意居京都數月……
他唇角是張揚的笑,話語說道一半故意斷開,看著那白色身影薄唇輕啟
——以通兩國交好。
他提了韁繩,兩腿一夾馬腹,便奔馳離去。
——若是如此,閣下安心住著便是。
留下的音散在空氣裏。
長安的夜是極涼的。
這是座被幻色覆蓋的城。
風吹過後院的新竹,月光傾了一地。
蘇琅和衣躺在搖椅上,雙目微瞌,銀色的月光透過竹葉落在他的麵容上,更顯如玉清秀,纖長的睫毛投下一小塊細細的黑影。
鼻翼微翕,一絲淺薄的妖異的香。
蘇琅睜眸,剛想起身,那香氣突然變的極濃鬱,然後下一刻他就被錮在了一個人的懷裏。
——太子殿下倒也是不浪費著好月色,直接在這睡下了。
他把下顎枕在蘇琅的肩上,唇齒輕啟,熱氣鋪灑。
夜安的手從身後一隻圈住他的肩膀,一隻環在他的腰際,指尖輕扣在蘇琅的衣襟。
——世子不是更有興致?還是一如既往的行為乖張。
還是如幾年前那般的恣意放肆。
夜安沒有接話。
突然安靜下來。
夜色,月光,竹葉作響。
他和他,相擁於榻。
空氣綿長。
他緩緩開口
——原來你還記得。
原來他還記得。
蘇琅突然怔了一怔,眸華微斂,掩了眼中薄涼。
——隻是突然想起來罷了。沒有特意去記……唔……
沒有任何預兆,夜安突然放大的麵容出現在蘇琅的眼中。
還有在月色下,他隨風張揚起的發。
絲絲縷縷。
唇齒相依。
他的指尖拂上他的發,寬大的衣袖掩去了他眼前所有的光亮。
——蘇琅蘇琅。
他隻是一遍一遍的喚著,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喚著的,他的名字。
像是月色下最為妖嬈的蠱咒,暈了一地的光。
那般濃鬱的香氣,蘇琅幾乎要溺在這樣的味道裏。
——蘇琅,跟我去南詔吧。
夜安鬆開手,看著麵前的蘇琅,薄唇輕啟。
——京都,終會是一座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