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夜(1 / 2)

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他已出落成這般容顏無瑕的少年。

白衣蹁躚,身姿清越。

夜安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邪魅的眼角向上揚起,抬臂伸出閣樓外,然後鬆開手,將酒杯扔了下去。

清晰入耳的破碎聲,紫紅的酒染了他月白的錦衣。

還有他倉皇抬起的臉。

君子如玉,念念道兮。

他是未來的帝,他是此後的王。

他將他壓在牆邊,身上是妖異的香。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夜安看著他目光薄涼,不辨喜怒。

他將他的手製在頭頂,另一隻手支在牆上,唇角是玩味的笑。

——蘇琅。

音若琅佩,唇齒間是清幽的香。

似是沒料到他會如此坦然,夜安一時間竟有點無措。

——問完了閣下可放人了?

他眉骨張揚,氣度自成。

他終是鬆了手。

他蹁躚而去,衣角是絕美的弧度。

——夜安。

他的身影頓了頓,然後淺笑了一聲。

——謝閣下賜名。

一眼萬年。

蘇琅再次見到夜安是在長公主出嫁的那日。

繁華的長安街上,軒車踏馬,民盡齊跪。

他跨坐於白馬之上,氣度自成。

他的長姐,著了一襲繁冗的嫁衣,紅衣獵獵。

妝容精致,端莊舒雅。

掩了一夜的淚痕。

沒有悲涼,沒有抵抗。

這是一場聯姻,一場求和的親。

——西域使節九世子到。空氣中刺耳響起的太監拖長的音。

蘇琅抬眸,初春的光掩著未化的雪,微微刺目。

隱約看見那黑色的馬,還有馬上,那姿態舒懶的人。

依舊上揚的眉角,笑起來是妖嬈的弧度。

他唇齒含笑。

——蘇琅蘇琅。

他眉眼薄涼。

——夜安夜安。

他是此時京都的太子,他是此刻西域的世子。

隨嫁的人馬終是浩浩蕩蕩的離去,空氣中帶著初春的涼。

蘇琅攏了攏身上的大麾,轉身踏馬離去。

——京都便是這番待客之道?太子殿下未免不是太乖張了。

——長姐既已離去,使臣何有長留之理?

——真是不隨太子心願,本世子除此之外,特奉京都陛下之意居京都數月……

他唇角是張揚的笑,話語說道一半故意斷開,看著那白色身影薄唇輕啟

——以通兩國交好。

他提了韁繩,兩腿一夾馬腹,便奔馳離去。

——若是如此,閣下安心住著便是。

留下的音散在空氣裏。

長安的夜是極涼的。

這是座被幻色覆蓋的城。

風吹過後院的新竹,月光傾了一地。

蘇琅和衣躺在搖椅上,雙目微瞌,銀色的月光透過竹葉落在他的麵容上,更顯如玉清秀,纖長的睫毛投下一小塊細細的黑影。

鼻翼微翕,一絲淺薄的妖異的香。

蘇琅睜眸,剛想起身,那香氣突然變的極濃鬱,然後下一刻他就被錮在了一個人的懷裏。

——太子殿下倒也是不浪費著好月色,直接在這睡下了。

他把下顎枕在蘇琅的肩上,唇齒輕啟,熱氣鋪灑。

夜安的手從身後一隻圈住他的肩膀,一隻環在他的腰際,指尖輕扣在蘇琅的衣襟。

——世子不是更有興致?還是一如既往的行為乖張。

還是如幾年前那般的恣意放肆。

夜安沒有接話。

突然安靜下來。

夜色,月光,竹葉作響。

他和他,相擁於榻。

空氣綿長。

他緩緩開口

——原來你還記得。

原來他還記得。

蘇琅突然怔了一怔,眸華微斂,掩了眼中薄涼。

——隻是突然想起來罷了。沒有特意去記……唔……

沒有任何預兆,夜安突然放大的麵容出現在蘇琅的眼中。

還有在月色下,他隨風張揚起的發。

絲絲縷縷。

唇齒相依。

他的指尖拂上他的發,寬大的衣袖掩去了他眼前所有的光亮。

——蘇琅蘇琅。

他隻是一遍一遍的喚著,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喚著的,他的名字。

像是月色下最為妖嬈的蠱咒,暈了一地的光。

那般濃鬱的香氣,蘇琅幾乎要溺在這樣的味道裏。

——蘇琅,跟我去南詔吧。

夜安鬆開手,看著麵前的蘇琅,薄唇輕啟。

——京都,終會是一座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