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慧竹又有些恍惚,做起事來也不如前段時間起勁了。原先心中燃起的火焰現在雖還不至於隻剩下灰燼,但也已熄了半邊,覺得自己渺小,無力,覺得成見不容易破除,診所不容易開,羅家不容易重振。有時候獨自一人走在偌大空曠的庭院裏,幽深寂寥的回廊中,會突然冒出一種想法,覺得似乎這樣的生活也可以過一輩子。白天太陽過午就西斜,昏黃黯淡的光線隱隱讓人感覺有些不詳,她整個人懶散乏力,昏昏思睡;夜裏冷月幽明,朔風肆虐,她卻又清醒得很,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不知所以。她自覺這種惺忪懈怠的情緒隻是一時的低潮,不會延續很久,畢竟她已經做好打算,要走的路已經明朗。她也清楚自己的脾氣,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就改變的。
這夜,又有很好的月光。
慧竹感覺神思清朗,原想到竹林裏走走,方才不辜負了這月色,但一想到常德不定就在那裏,不想遇見他,便隻是在房間裏開了窗,倚窗而望。夜涼如水,寒意襲人,月下竹林,風拂影動,比之白天的重枝疊翠,綠意盎然又另有一番意韻,清寒蕭然,更顯風骨,使人心蕩神馳。正自陶醉間,猛然被一陣拍門聲打斷了思緒。慧竹吃了一驚,這個時候來叫門,怕是出什麼壞事了。
“二小姐!二小姐!”是常德壓低的聲音,隱隱透著焦急。
慧竹急忙去開了門,果然是常德站在門外,便問:“怎麼了?”
“老夫人才剛昏過去了!”
慧竹一聽,隻覺雙腿一軟,險些站立不住,但她立刻穩住自己,強作鎮定道:“在哪裏?快帶我去!”說完便跟著常德往外走。
常德邊走邊道:“方才我正在屋子裏編東西,老夫人進來告訴我說要編些雞籠,多養幾隻雞,又坐著說了些話,然後她說要回屋,便站了起來,不想整個身子往後一栽,就昏過去了。”
“在哪裏呢?”慧竹問。
“就在園子西北角上。”
慧竹跟著他進了竹林,她知道這園子西北角有間以前用作堆東西的木頭房子,但不知道常德現在就住那裏。夜裏的園子幽深寂靜,四麵都是竹影,環抱森然。慧竹心中疑惑起來,母親怎麼會大半夜地跑到那裏去找他說話?心中想著,腳步慢了下來,問常德:“我問你,母親為何不在白天跟你說這些,卻要在晚上說?”
常德站住了,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望著慧竹。
慧竹更加疑惑,莫非是他說謊騙自己?但又想不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有些後悔自己太莽撞,當初在他叫門時就該先去找大哥,有大哥作伴,也不怕他會搗鬼,但自己一心隻想著母親的安危,完全沒有去細想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這時,常德突然一聲獰笑,道:“不愧是聰明的二小姐!這麼快就覺察出來了!”
“你果然是在騙我!”慧竹恨聲道,同時又恨自己心軟,當初沒有執意讓母親攆他走。
“不把你騙出來,又怎麼嚐得到你的滋味呢?老實說,自打你回來老子就盯上你了。想不到當初的一個黃毛丫頭現在竟然長得有幾分姿色了,嘴邊的肉,不吃倒著實可惜!”常德邊說邊一步步逼過來。
“站住!再過來我就喊人了!”慧竹厲聲道。
“你母親現不在房裏,你大哥在前院,你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得見,還是乖乖讓老子受用一回,說不定以後我就會討你,不然你們羅家的人誰還敢要!”
慧竹聽他說得不堪,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衝上去將他撕成碎屑。但理智卻告訴她這個做法並不明智,她在體力上就未必贏得過他,眼下要做的是想辦法趕快脫身。常德腿瘸了,不一定追得上她,隻要她逃過這一劫,必定不會讓他有好下場。可她剛想跑,常德就從後麵一把抱住了她,順勢將她摔在地上,接著整個人就死死壓到了她身上。慧竹拚命同他推攮撕扯,想大聲求救,但一開口卻被常德的嘴堵住了。慧竹惡心不已,拚命咬緊牙關,不讓常德的舌頭頂進自己嘴裏。她又羞又怒,但任再怎麼奮力反抗,始終推不開常德沉重的身子。廝打了半天,慧竹漸漸地沒有了力氣,渾身顫抖不已,這時,她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如果她真被常德玷汙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想到這,她不知又從哪裏來的力氣,一張口狠狠咬在常德脖子上。但隨即左臉上重重一擊,痛得險些使她昏死過去。她已完全沒有力氣再反抗,腦子昏昏沉沉,耳中嗡嗡作響,隻得任由常德對她上下其手。
慧竹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仿佛掉進了無底深淵。忽然聽得一聲悶響,接著就是常德痛苦的呻吟。慧竹睜眼一看,隻見常德歪在一邊,額頭上有血汩汩直下,流滿了他那張猙獰醜陋的臉。旁邊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手中正舉著根手杖。
“起來!畜生!豬狗!”是大哥雷霆般憤怒的聲音。
常德這時似是被大哥鎮住了,踉踉蹌蹌站起身來,不敢再動彈。
“慧竹,沒事罷?”大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