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傳來熟悉的潮水的鹹澀滋味,耳畔也是熟悉的江浪聲。我不想太快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是因為我對它已經爛熟。我趴在濕軟的錢塘江邊,緊閉雙眼,裝作享受江水洗漱我的雙眸。
這是我第九十一次降落在這裏,接下來我將要去度過我平凡而又複雜的一個兩年,然後第九十二次出現在這裏。這一切我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可能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來守護這個時代,守護那些我愛的人,也可能是上天給我的懲罰,給一個怪物的懲罰。
我慢慢地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麻木地走上堤壩。不用再遲疑,我已經知道了這條江叫做錢塘江,我現在身處杭州,一座溫和安寧而又紙醉金迷的江南大都。但是這裏很偏僻,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貨輪的聲音,我知道那是卸貨的碼頭。不遠處有兩個孩子在江邊玩耍,現在是下午十四點整,再過不到兩個小時,孩子們將會被潮水卷走,我知道他們的結局,就像知道自己的結局那樣。我曾經拯救過他們兩次,但似乎永遠都無濟於事,不論是以什麼理由死去,這兩個孩子總是不能被上天所眷顧,而我呢,好像聽到了無法改變的未來的嘲笑,在每一個輪回裏,我都被賦予了極大的自由,我可以根據我的想法做任何事,最初的我不停地反抗,但是現實總會像玩笑一般,幾經轉彎後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從那以後我意識到,這是一座牢籠,是一座時間的牢籠,牢籠的主人興許是拿我取樂,而我被關得心甘情願,因為這裏有我最愛的人。
對於這兩個孩子,這一次我沒有理會他們,誰叫他們到現在還是那麼快樂。
我走上堤壩,任江邊帶有腥味的風吹幹我身上的水滴,徑直走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裏麵有一條破洞的舊毛衣,根據身型判斷應該屬於一個高大的男性。某天的夜裏我將露宿街頭,並且遭遇暴雨。我得想盡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加溫暖,盡管現在才入秋不久。得到毛衣以後我向不遠處的城區走去,那是一個叫做下沙的杭州邊郊,但卻因為坐落著大大小小十幾所大學而變得異常繁榮,我現在要去的是一所叫做浙江財經的大學,並不是想去補充什麼知識或是尋求幫助,而是因為在那裏我會遇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女人,韓瀟瀟。
韓瀟瀟的的確確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女人,我的人生持續了兩百年,這兩百年由一個二十年和九十個兩年組成,頭二十年我活的戰戰兢兢,因為我懂得珍惜,我知道施舍和愛別人的意義,談過幾次戀愛,卻始終是個處男。第一個兩年的時候我遇到了韓瀟瀟,也徹底終結了我對男女方麵的純白。但是今天我輕車熟路地坐在學校東門外的馬路沿上等待她的到來。
傍晚某個時刻,韓瀟瀟失魂落魄地獨自走向了這個幾乎無人問津的偏僻的小門,眼神失焦的她應該不會看到我,而是徑直走到了我對麵的石凳上坐下,開始發呆。不得不說,她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孩兒,但精致古典的臉上很難看到笑容,這個校花級的女孩兒經常被身邊的人稱作:冷玫瑰。與其說是女孩,倒不如說是個有很深城府的女人,這與她大二學生的身份及其不相稱,我倒也沒有在意過其中的原因,隻知道她的男朋友沈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而她的私生活也並不是非常的檢點,所以冷玫瑰應該有個全稱:墮落的冷玫瑰。我還知道的是,一年以後,她在自己的出租屋裏選擇了永遠離開這個冰冷的世界,從屍體的檢查結果還能知道她生前遭受過性侵犯和虐待。對於她我沒有過太多的接觸,也從不對她進行褒貶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