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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牆上的鍾擺,頭頂上懸著的滴滴答答充斥著我的大腦,一團亂麻的神經變得恍惚。
數不清的碎片像玻璃渣一樣刺著我的心頭,夕流許是痛苦的,隻是她已經和平的接受了自己的一生,而留下了那些記憶卻成了可有可無的影子,不小心被打破,變成了前塵往事。
“不幸的人是不是都是天地衍生的怪物,世人將它們趕盡殺絕,用卑鄙的罪名扣上它們的頭顱。”
我盯著窗戶倒映的自己,一行清淚滑落。
夕流,我曾見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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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城市裏落下了第一場雪。
不起眼的草坪旁,裹著舊棉襖的女孩對著天空努力的哈了一口氣,晶瑩的水珠子落在了女孩的眼眶裏,再回頭去看的時候,淚珠子已經奪眶而出,在發青發紫的臉蛋上劃出一條透明的小河。
天邊吐出魚肚白,照著她通紅的眼睛,她那幽暗的光芒裏透著一份絕望,隻是寒冷襲擊著她那嬌小的身體,對於絕望,她已經沒有空閑來表達,她已經開始麻木――冷的麻木、動彈不得的麻木,又或者說,那是一種出於求生本能的麻木。
天微微亮,女孩輕輕的動了動冰冷、麻木的身體,她將舊棉襖努力裹緊,用冰冷的手摸了摸滾燙的額頭,吸取能觸摸到的最後一絲溫暖。
南方的雪本是帶著溫和的,卻在這座陰冷的古城變得格外的嚴寒,又值冬季,漫天的雪飄飄揚揚的下了一夜,女孩的舊棉襖上滿是白色的雪花。
她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街道,那雙渴望的眼睛裏帶著孩子最初的純色,約莫六七歲的年紀卻無端要感受這般寒冷與絕望。
天亮堂起來,人越來越多,一時間冷風狂妄。
“真晦氣。”
“以後要是遇見她了就必須得繞道走,她是被詛咒的孩子,誰接近她都會死。”
女孩依然蜷縮在小小的角落,眼睛變得幹澀,露出血絲。
“看著真是可憐,要不是她是不詳之人,該是能得到很多人的關愛啊。”
“真不知道她在玩什麼計謀,冷死她算了,可惡的人,帶來的隻有不幸。”
“誰接近她都會死的,當初在繈褓的時候就該殺了她,免得禍害人。”
……
人們聚集在女孩的前方,卻沒有一個人敢向前跑去取笑她或者是在一旁吐露出安慰的話,隻罵罵喋喋的說了幾句就去忙自己的事。
有個膽大的男孩子,朝女孩丟去一團大大的雪球,女孩立馬用手去擋,才不至於砸到她的臉上,那人卻回過頭笑嘻嘻的對他的同伴說他的豐功偉績,不一會兒就有好幾個男孩子從地上揉起一團團的雪球砸向可憐的女孩,女孩不再用手去擋,任由他們砸她,任由別人用尖銳的聲音說著惡毒的話。
直到有人催促他們上學才停止了嬉鬧。
街道安靜了,女孩已經不再顯眼了,她看著身旁堆滿的雪球,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咽喉裏哽咽著,隻能時不時的冒出嘶啞的聲音。
她在這個城市長大,她有那麼一秒覺得自己會死去,會帶著世人的嘲笑和冷漠死去,卻又掙紮著,不停的告訴自己:“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她努力的讓自己站起來,腿發麻發酸,一站起來卻又無力的倒下,但她仍不依不饒的站起又倒下,站起又倒下……循環了很久後,她勉強的站起來,發腫的手緊緊的抓著一旁的樹,支撐著自己那沉重的身體。
時間一點點的溜走,她拖著身體,遊魂般的走出如墳墓般的冰冷土地。
她每走一步就因為麻木的痛而摔倒,然後她又爬起來,眼睛裏多了一份堅毅。
磕磕絆絆的走到破爛的小巷深處,她倚靠在牆角,身體微微彎曲,呼吸越來越急促,她的眼睛泛起的血絲越來越重,她的嘴角卻輕輕的揚起,漾起濃濃的苦笑。
“許諾。”
小巷裏突然傳來熟悉的名字,女孩的眼皮很重很重,昏黃的光亮在迷離幽暗的目光下變得明亮刺目,視線裏的光線都變成了一抹抹慘淡的蒼白,隨著時間滑落在眼角的溫度,顏色一點點的修飾著拚湊起來的世界,像是小時候用來圖畫的畫畫書,沒有染色,一片荒蕪。
女孩實在是太困了,她的眼皮特別沉重,耳朵卻不經意的聽見那聲熟悉的呼喚聲,她等待著聲音的主人,卻怎麼也阻擋不住困意。
不能睡,不能睡……
“許諾。”
小巷裏又傳來熟悉的名字,她恍惚的睜著通紅的眼睛,頭像經曆了一場爆炸一樣混亂。
時間飛逝,她太累了,她的理智被席卷而來的困意打敗,她沉重的閉上眼睛,整個人都冰冷的沒有了溫度。
過了很久,太陽把光亮灑在她的身上,溫暖融化了冰冷的雪,她的身體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像是頃刻間就會變成煙霧消失在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