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裏的玻璃珠子齊刷刷的都滾動在地上,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黑暗中響了無數遍,懶散的書籍混亂不堪的躺在床上,書頁被風吹打的一合一閉,伏在桌麵上許久的君流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大片大片的痛楚拉扯著,她像快要昏厥一般。
“下雨了。”
外麵的雨點滴滴答答的叫嚷著,淩亂的發絲一股股濕答答的落在君流的臉頰上,刺痛的腦子聽著門外稀裏嘩啦的聲音,越發清晰的雨聲越發的響亮起來。
“姑娘,下雨了。”撫桑拂過珠簾,手腕上搭著紫色的衣衫,盈盈一笑間,款款而來。
褐色的眸子閃著明亮的光澤,撲麵而來的香氣縈繞四周,君流搖了搖頭,繼續揉著太陽穴,見扶桑欲上前為她披衣,她輕聲道:
“不必了,速速遣了奴婢,早些休息去吧。”
扶桑微微頜首,作揖離去。
待頭痛緩些了,君流取下一旁素色的紙傘,閑庭漫步般,循著陣陣雨聲而去,雨聲驟然傾盆。
將軍府向來是不喜邀人家中來做客的,自然就很少見到俊美的貴人在將軍府來做客,或許是因著這個緣由,將軍府的千金們都紛紛盼著農曆三月三,仿是能出得閨房,便能去看看大千世界,看尋常人家放花燈,去摘一束野花。若是遇到鍾情的郎君,少女心上的歡喜不經意的落在臉頰,像是天邊的霞都齊齊的撲在粉嫩的臉上,又怕羞澀的麵容被鍾意的郎君看見,慌忙的掩著扇子偷偷的看著郎君的一舉一動,而一旁的姐妹早已笑的花枝亂顫。
君流尚未婚配,卻是足足的豔羨了旁人。她無需等到農曆三月三出閨門,也無需拿著麵紗掩笑,每當路過她住的宅子,會聽得裏麵傳來清脆的笑聲,抑或是悅耳的琴聲,君流向來歡喜奴婢們的遊戲,會靜靜的坐在一旁細細品茶觀賞,時而嘴角帶笑,她是出了名的待奴婢們萬分好的人物,將軍府的奴婢若是有幸能分到君流的住所,都會被看做是得到了上等的好處。
幼年,君流自小得的頭痛病忽的發作,正巧遇見皇上和將軍在書房談論朝政,皇上聽聞君流病痛的事,竟扔了頭等大事不管,快步跑到君流的病榻,悉心照料了數日,又急急的派遣了數位禦醫前來治愈,驚動了後宮的諸位娘娘,皇後特地帶來了奇珍異寶下榻拜訪君流,卻不小心被撫桑的毽子踢傷了眼睛,皇後梨花帶雨的和皇上哭訴了幾日,皇上安慰了幾句,賜給她一些東西作為補償,仿是自那日起,皇後和君流就莫名的結下了梁子,隻要是君流在的場合,若非重大的宴席,皇後總是拿各種理由推脫,要是讓她聽到後宮有人提及君流的好處,她總是麵色不爽,想著各種法子讓別人難堪。
君流因著幼時聽得了芸婕妤在宴席上的琴聲,跑去將軍那裏討要了琴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將軍見她對琴十分歡喜,請了學琴的師傅,卻一個個的師傅都被她給氣走了,將軍十分無奈,苦惱了數日,卻不料芸婕妤竟親自前來府中,幾句話便解了燃眉之急。
芸婕妤說道:“昨夜夢見菩薩讓臣妾收一個弟子,還看了弟子的住所,臣妾瞧見這住所好是熟悉,速速讓下人去查了查,沒想到竟是將軍府的一處庭院,臣妾想著收徒這事可不能怠慢,於是匆匆前來向將軍討一個弟子。”
“敢問婕妤,這位弟子是何人?”
“便是君流。”
……
君流和芸婕妤呆了數日,兩人關係日益親密,芸婕妤的身份也如日中天,皇上將芸婕妤升了幾個嬪位,賜字琴,號琴貴妃,位分也隻是在皇後之下而已。
前些年,皇後犯了些事,耽誤了和鄰國商議,皇上一言不發就把鳳印交給了風頭正盛的琴貴妃,後宮嬪妃也紛紛倒向,唯琴貴妃馬首是瞻。
君流收了傘,靜靜的坐在亭子裏,她的麵前是一把上好的琴,是將軍花重金求得的,平日若是無事,她都會坐在這裏心無旁騖的彈琴,隻是今夜的她無心麵前的琴,隻是看著亭子旁的魚塘,周圍火光通明,傾盆大雨齊刷刷的滴落在水麵,泛起層層漣漪,每當她頭痛病很是嚴重的時候,她都會在腦海裏想起一個場景。
日落黃昏,兩個不經世事的少女坐在橋邊,挽起褲腳,雙腿晃蕩在河裏,泛起巨大的水珠。
頭痛牽扯著君流的每一根神經,她輕輕的揉了揉太陽穴,盯著遠方黑暗的一角。
“姑娘。”
君流回頭去看,撫桑撐著傘,懷裏緊緊的抱著一件厚厚的衣衫,“雨夜寒重,姑娘小心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