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玩後因為心裏有些負擔,所以沒放得很開,第一個小時,因為過於保守,隻押了四次,三中一賠,按約定我該出場溜達了。因為之前說的那個原因,我非常安然地退場了,也沒去大運河購物中心,而是走出了酒店,上街溜達。結果沒走出多遠,口袋裏電話就響了,我看了一眼,似乎還是昨晚打電話的那個號,159開頭,係統提示是廣東的號碼。
因為我平時還有個兼職是業餘域名玩家,因此每個電話在我看來都可能是詢價電話,所以我通常都會接任何陌生號碼的電話。
電話接起,就聽那邊傳來個失落的聲音:鵬啊,我是寶川……
竟然是吳寶川--也就是胖子。光聽聲音我就知道,他可能是找我借錢的。
沒說三句,果然被我猜中。
胖子這人其實不怎麼喜歡繞彎子,他的腦子裏對一切邏輯的東西理解的都不怎麼深刻,陰謀詭計什麼的也不大在行,不過撒謊倒是有一套,但他跟我也沒必要撒謊。我問了幾句,這才知道,胖子現在人在珠海,說是“遇上點麻煩”。其實他說他在珠海的時候我就懂了,這廝是借高利貸還不上給扣那兒了,說來奇怪,明明高利貸是在澳門放的,但是一般都是馬仔跟人出關到珠海才敢實際控製,似乎資本主義的土地上想控製一個人不大容易。我在想,如果我借了高利貸的錢,然後我出關後趁機溜了呢?會有什麼後果?後來一想到紅夾克查我房車那架勢,心想還是算了吧,人家查我身份證跟我翻手機電話簿難度一樣,這壓根就不在一個級別上,我就算跑,還能跑到哪裏去?跑到哪裏不都得帶身份證?總不至於因為欠了點錢亡命天涯吧……哦,若欠了一億的話,亡命天涯倒也沒什麼,但是高利貸絕對不會借我那麼多錢的。
電話那頭,胖子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本來哥不想給你打電話,但哥實在是沒招了……就他媽的差四萬,都不讓我走,操!
我臉上露出個輕蔑的微笑,心想:四萬,算個毛啊,哥是賭神,贏四萬一眨眼的事!因為之前一起來的時候胖子的確沒少請我吃喝嫖賭,所以這錢我打算借他,就當是還人情了。電話那頭的胖子語氣甚是悲壯:你三哥一輩子記你的好!
在大運河購物廣場一家店裏給胖子說的那張卡裏彙了點錢,寧寧知道我是給胖子彙錢,一個字也沒問,好像她想屏蔽這個讓我和她之間的關係略微有些尷尬的人。
彙完了錢,心緒有些亂,大運河購物廣場蔚藍的人造天空下,商鋪看起來奢華而富麗,遙想幾個月前,胖子就在這條街上,花十七萬買了塊江詩丹頓,花兩萬七買了根他也許一輩子也用不著的萬寶龍鋼筆,外加其他各種奢侈品--就這胖子還嫌沒花夠。那時的胖子,意氣風發,言談之間充滿豪情。今天卻落魄珠海,因為區區四萬難以脫身,或許,這會兒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不過緊接著我又想起他吹牛逼的嘴臉,用人民幣點煙那得意忘形的樣,再想起他鄙視百家樂自認為賭神的種種言論,腦子裏猛地冒出個念頭:讓你窮得瑟!這下傻了吧!
不過想雖說是過了過腦子,但胖子的經曆沒有對我起到半點的警示作用,反而有負麵影響,因為我的第一念頭是:比起胖子,我之前欠那點高利貸算個毛?這才哪到哪?該玩還得玩!這真是一件頂奇怪的事,似乎賭徒隻會從別人的慘烈教訓中得到“他比我慘”的自我安慰,而不會有受到警醒的感覺。
胖子已不是幾個月之前的胖子,而我也不是幾個月之前的我。我把手伸進兜,捏了捏口袋裏的那摞籌碼,手指與籌碼之間摩擦,那種細細密密的觸感總讓我忍不住再多搓一會兒。看了一眼表,心想:我該去賺錢了。於是再次往賭場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