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如花,敗如花(1 / 2)

夜,漆黑、寂寞。

趙府,燈火璀璨,亮如白晝。

嗚嗚咽咽的喪樂從府內傳出。哀愁,如瘴氣般籠罩了整個上京北城,夜近三更,北城百姓早已入睡,在趙府燭火照不到的幽深巷子裏,偶有幾聲朦朧的犬吠,與哀樂交織,越顯空靈。

偌大的趙府,慘白一片,白色的燈籠,白色的幡還有著白衣的人。夜半時分,府內人影稀少,隻有靈堂內負責彈唱的人還在嗚嗚咽咽的唱著。

在遠離靈堂的趙家小姐的閨房內,一個男子憑窗佇立,屋內未點燈燭,昏暗中,唯有透過窗戶的些許光芒,才能瞥見男子那刀削斧刻般冷峻的側臉。

男子一動未動,猶如木石。

“王上,姑娘的事辦好了。”黑暗中,驀然的一聲驚響,一個男子沉聲道,聽聲辨位,卻不知聲出何處。

窗戶邊的男子極低的應了一聲,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三更過後,縱然是京城一頂一的喪葬班子,長樂班負責擊缽敲鼓的師傅也終究乏了,唱了多日的喪歌,況今日又是最後一日,眾人也不免偷了偷懶,敲打間已然不是很上心。

景禹聽了半宿,此刻也不免皺了皺眉,他擅長音律,此刻聽著外頭不成樣的喪樂,心中隻盼望那人聽不出來,免得到時白白又折了許多無辜性命。

“你這般又是何意?”景禹輕聲道,黑暗裏,瞧不見他說這話的表情。

又是隔了許久,窗戶邊的男子才有了回應,似寒冰凍結了臉麵般,男子的唇角極慢動了幾動,隨即攢出一個不知是喜是悲的笑容來。

“我錯了”男子輕聲道。

嗯?!景禹楞了一下,隨即隻覺腦子轟隆隆響起天雷,嘴唇微啟,腦子卻渾渾噩噩的,半天也沒說出來。

待渾噩過後,他想了想,半天終於吐出一句,“有你這句話,那丫頭不知該歡喜成什麼樣。”話未說完,卻又不自覺苦笑,如今人都不在了,又何來的歡喜。

“她是該歡喜的,畢竟,終勝了我一回”窗戶邊的男子低聲道,隨即低低笑了出來,聲調沉重,聽著竟如壓抑的哭聲般。

景禹暗自歎了口氣,起了身,如來時般,依舊從門口出去,又隨手將門掩上。

景禹離開門口,又往前走了好幾步,轉頭對著一處黑暗角落道,“看好你家主子,防著他,傷了自個。”景禹斟酌著後麵的用詞,轉念一想,若他真想傷了自己,憑多少人攔,也是白費。

角落裏傳來甕聲甕氣的回應:“遵小侯爺令。”

上京靠近漠北嚴寒之地,雖然九月才過,但夜裏已經有些涼意,景禹孤零零在院裏立著,涼風從院裏的四處鑽出,撲向那院中唯一的屏障。

景禹神情恍惚,身上並未覺得冷意,腦中一個倩影卻越發鮮明起來,他想了想,她占據他的心已經有了五年年多的光景。

五年前,也是這樣冷的夜晚,也是漫天的星辰和同樣的地點,他撞見了她。

那時她正做什麼呢?哦,對了,她穿著夜行服,正在牆頭偷偷摸摸的不知做何勾當。因忽然被人撞見,她似乎嚇了一大跳,竟然從牆頭直接墜了下來。好在牆上攀著不少的藤蔓,她掉落時竟不忘分神來扯著那些藤蔓。饒是如此,她落地時,還是發出好大的聲響。

那時他少年心性,又好奇堂堂的右相府中,怎麼會進來如此笨賊,因而未待眾人到來,他提氣一躍,便穩穩當當停在她麵前。

那時,她似乎摔的挺重,正不停吸氣,他見著這副模樣,便忍不住失笑,笨成這樣的小賊他還是頭一回見,心中好奇,這小賊是何模樣,這樣想著,隨手便挑了她的麵罩。

遠山黛、含情目、櫻桃小嘴和秀氣的高挺小鼻,這些用來形容美人的句子安在她的身上卻仍讓他覺得不夠,她似乎和尋常美人又不大一樣,到底是哪裏不同?

景禹看了一眼她便明白了,是那唇和那眼。那唇微抿著,極粉淡的唇色,卻水嫩得讓人忍不住舔一舔親一親。而那眼,漆黑如墨,教人望之一眼便要沉浸在那黑色的漩渦中,卻又似那蒼穹之上的星辰,迷離魅惑卻有明亮得讓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