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濬抬頭看了看於禁這個身材較之自己高出半個頭,頭上已經分布了不少銀絲的名將。對於禁的往事,也知道得很清楚。
於禁當年年輕的時候,在曹操麾下效命。曹操征張繡失利,大軍潰散,唯獨於禁臨危不亂,且戰且退。路遇青州兵四處搶劫,被於禁追殺後就去誣告於禁叛變。於禁先紮下營寨才去見曹操,曹操問他怎麼不先來解釋,於禁隻是回答說,分辯事小,退敵事大。曹操對於禁堅毅沉穩的作風大加讚賞,封他為益壽亭侯。
潘濬心裏不由得暗歎,這歲月果然是最厲害的東西,能夠將人的棱角都磨平了,心裏不免有些傷懷。
所以,潘濬也理解於禁的難處,不再跟他爭辯。
潘濬就問道:“那麼於禁將軍有何良策呢?”
於禁思索了一陣之後,忽然說道:“想必那糜子方是從未見過孫權的筆跡的。潘治中你善書,就以孫權的名義給糜芳寫一封回信。”
潘濬奇道:“我給糜芳寫回信做甚?難道是要先穩住他嗎?”
潘濬至少是猜對了於禁的一半心思。
於禁點點頭,終於是微微一笑,道:“不是先穩住他,而是要徹底斷絕他投降的念頭!”
潘濬聞言,忍不住咦了一聲,問道:“這個辦法倒也實在,不會引起任何多餘的風波來。隻是究竟要如何個做法,還請於將軍你指教了。”
於禁擺擺手,道:“指教是不敢的。你隻需在信中言辭厲罵糜子方可惡,並且聲言,江東軍在攻打江陵城的戰鬥之中,已經是死傷慘重,雙方已經成為不死不休的局麵,他那邊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糜子方的示好之意的。”
潘濬嚴肅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燦爛微笑,心裏不由得佩服於禁的妙計,果然還是人老成精了。
他向於禁拱手,笑道:“於將軍此計大妙。不過,糜子方生性膽小,會不會反而讓他在心驚膽顫之餘,做出什麼異常的舉動呢?”
“你是說,糜子方會忽然開城投降?他應該不會那麼傻的,至少現在兵權還在我的手中,他是不敢這樣做的。”
潘濬點了點頭,道:“如此的話,那麼我就放心了。”
然後,於禁就請潘濬坐到了自己的桌案,當場就給糜芳寫了一封回信。潘濬果然不負於禁所望,信中的話是怎麼惡毒怎麼寫,怎麼侮辱人怎麼寫,頓時看得於禁連連點頭。
於禁心裏暗歎,這些文士的筆杆子果然是厲害。他們的文章可以把你說盡好話,也可以毒如砒霜。
潘濬寫完之後,於禁就讓他先收起來,押後個兩天左右的時間再發出去。然後,他們將那個糜芳的家人給收服了,再讓他帶著信回去交給糜芳。這樣就會更有可信度了。
潘濬點點頭,道:“於將軍果然思慮周詳,這件事就這樣辦理吧。隻不過,這件事情,還需要向世子那邊通報一下吧?”
於禁點點頭,同意了下來。他這邊一直都跟諸葛喬潛伏在城內的密探有聯係,所以傳出訊息給世子,並非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兩天之後,糜芳的那個家人,終究是將那封假冒的孫權回信帶回去交給了糜芳。
糜芳看過之後,頓時義憤填膺,臉色變得煞白,比死人的臉色還要難看得多。然後,他忽然又開始感覺害怕了,孫權如此盛怒之下,將來江陵城要是被破的話,自己又如何是好呢?
果然如同於禁和潘濬兩人料想的一樣,糜芳心裏生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開城向孫權投降。但是他忽然想起來,現在軍權落在了於禁手中,這可如何是好?
糜芳憂懼之下,居然是病倒了。
於禁和潘濬兩人得知消息之後,心裏卻是在偷著樂,江陵城的軍政事務現在也就交由他們兩人全權處置了。
兩人便去看望了糜芳的病情,發現他確實是臥病在床的。兩人的心裏,這才真正放心了下來。
然後,於禁那邊也收到了世子劉禪的回複,很是稱讚了他的處置得當,並且讓他今後不必有太多顧忌。讓他繼續密切監視糜芳的一切行動,糜芳那邊若是再出現什麼異常情況的話,直接以最果斷手段處置之便可以了。
世子這分明是受了斬殺糜芳的權柄給他了。於禁心裏一麵很是感激,一麵也決心要將這江陵城牢牢地把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