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第一次看見言和,是在一個盛夏的季節。那天,她坐在爺爺的太師椅上,咬著冰棒看院裏的小孩玩遊戲。言和就是在這時進來的,他躲在一個漂亮女人身後,漏出半個臉蛋,怯怯地看著陌生的一切。那個女人摸摸他的頭說:“小和,你先在這裏,媽媽去找你周叔叔,不許亂跑。”
女人一走,那個男孩子像是突然沒有了庇護,一下子暴露在敵軍陣營中一般害怕。他畏畏縮縮地站在那裏,小手不自覺的捏緊衣角,小臉漲得通紅,玩遊戲的小朋友們都不由得跑到他旁邊,好奇地看著他。為了維護自己作為老大的權威,抱著不準欺負新來的的想法,盛夏扔掉手裏吃完的冰棒,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言和麵前把小朋友們都轟走,從兜裏摸出根棒棒糖遞給他。笑眯眯地說:“你好!我叫盛夏!”
那年,她12歲,他9歲。
那以後,言和就被留在了他周叔叔家裏,而當時唯一知道名字的,就是盛夏。他每天跟在盛夏後麵,像個小跟班,盛夏讓他幹啥他幹啥。周叔叔忙的時候,他還會跑著去盛夏家裏蹭飯。盛夏也很喜歡他,他很聽話,而且,他很漂亮。言和有著長長的睫毛,掩映著下麵那雙漂亮的眼睛,他身上有一股北方糙漢子沒有的書卷氣,小小年紀已經引得鄰院的小姑娘們爭先恐後的趴在院門口望。這讓盛夏覺得很威風,好像自己養了條漂亮的小狗被很多人羨慕。好吧,這個比喻不太恰當,盛夏想。
小時候作文裏總會寫,夏季的天娃娃的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這可不,剛剛還懶洋洋的太陽公公這會兒被調皮的烏雲弟弟追的躲到了雲層裏,沒一會兒,豆大兒的雨點就落了下來。盛夏坐在屋簷下閉著眼睛聽院裏淅淅瀝瀝的雨聲,夏爺爺搖著蒲扇一晃一晃的躺在太師椅上,知了聲在雨聲的掩蓋下依舊孜孜不倦的吼著,胖婆婆家的葡萄越發的好看了,四四方方的院子裏隻剩下了雨聲和孩子們柔和的呼吸。在此後的人生裏,盛夏總會想起那個安靜的午後,離開了紛繁的社會,冰冷的機器,疏離的人群。
下了雨之後難得不那麼燥熱了,言和好心情的推著周叔叔新給他買的自行車去了盛夏家。他可忘不了盛夏之前和幾個小夥伴比賽騎車,因為自己不會騎,隻能在原地等他們從終點回來,誰知道,幾個小朋友玩盡興了忘記了言和還在等,騎著車有說有笑的回家了,忘得最幹淨的就數盛夏了,因為贏了比賽,盛夏還心情大好的請吃了冰激淩。回到家才意識到言和還沒有回來,急得盛夏扔了手裏的東西就往回騎,那是盛夏第一次弄丟言和,回來還被夏爺爺拿著拐杖滿院子追著打。後來,盛夏就承諾了一定要教會言和騎自行車。
盛夏揉著眼睛打著哈切從屋裏出來,歪著頭看著一臉興奮的言和,小孩子總是對新奇又冒險的事情充滿了探險欲,盛夏雖然有點後悔,但還是產生了一點點的惡作劇心理,這時候夏爺爺的拖鞋從屋裏飛了出來,“要是再捉弄小和,回來打斷你的腿!臭小子!”盛夏雖然是個大姑娘,卻淘的緊,夏爺爺總是很頭疼,每次院裏的小孩兒闖禍,準是盛夏帶的頭,卻又總有各種歪點子逗的大人們哭笑不得,真是又愛又恨。言和矮了盛夏一個頭,氣勢上先輸了一大半,總是被捉弄,但還是喜歡跟在盛夏屁股後頭,盛夏老說他缺心眼,但從不讓別人欺負了去。
盛夏看著馬上就要砸到自己的拖鞋,捂著腦袋就跑了,還不忘吆喝,“言和!快跑啊!”
這個時候的野花總是開的頂好的,盛夏帶著言和在經常比賽的小道上教言和騎車。“騎自行車呢,其實不難。控好車把,找準中心,掌握好平衡感,騎著就能走。”言和星星眼聽著盛夏瞎掰,還一個勁兒的點頭。“聽懂了嗎?”“嗯嗯”“那騎著來吧。”盛夏小手一揮,大有一副掌控天下的感覺。“嗯嗯……哎?”言和一路星星眼點著頭,突然聽到開始騎,“怎…怎麼騎啊?”漂亮的眉眼都皺到一起,一臉糾結的小模樣看的盛夏哈哈大笑。
逗歸逗,還是要教的。盛夏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到車旁,“來,言和,你先騎上去,我在後麵扶著你,先試一下,我爸爸就是這麼教我的。”言和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腿有點短,隻能撐著腳尖著地。“一隻腳先騎上去,另一隻在地上助推,然後就能騎著走,我在後麵扶著你,不會讓你摔的。”言和點了點頭,按著盛夏說的做,慢慢走上了正軌。言和很聰明,一學就會,盛夏當初學的時候摔了好幾跤呢。微風輕輕拂過言和的臉龐,額前的碎發被撩起,田間的各種叫聲混成了交響樂,又愜意又舒服。言和還以為盛夏還在後麵扶著,便絮絮叨叨開始說,“盛夏盛夏,好舒服啊。我是不是很聰明啊,一學就會,都沒摔跤呢。你學的時候有沒有摔跤啊,你看我騎的怎麼樣,是不是下次就能和你們比賽了。我覺得我可以贏你,哈哈哈,下次你們就不會把我丟下了,是吧?盛夏。”言和覺得後麵一直沒聲兒,小心翼翼的回頭望了一眼,卻發現,盛夏不知道什麼時候撒了手,正躺在一棵矮樹上,言和一下沒控製好,bong的就摔到了地上,嚇的盛夏趕緊下去跑到言和旁邊看有沒有受傷。“哎呦,你什麼時候撒的手啊。”言和揉著摔著的小屁股不開心的說。盛夏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頭發,“你騎的很順手嘛,言和不錯啊,一學就會啊。”聽著盛夏誇自己,言和驕傲的挺起了小胸脯,剛才的不愉快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