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在議論,哪怕當時還活著,在那種猛獸毒蟲遍地的穀底,怕也是屍骨都被吞得不剩了。
然而沒人敢出這種猜想。
因為但凡這話的人,都被攝政越王直接一劍,送去了地下。
然後,執掌下權柄的男子,就開始發呆。沒日沒夜地,盯著灰蒙蒙的,不發一言。
沒有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卻在發呆回神過來後,第一句話往往是三個字:“拿酒來。”
柳禛正要勸幾句,聽得房外一聲嬌語傳來。
“王爺,是吟兒!聽您又沒用午膳?吟兒親手燉了參湯,您可要嚐嚐?誒?為什麼不放本姑娘進去?剛才伏龍先生都進去了!憑什麼呀!”
柳禛眉尖一蹙:“爺,是儲妃韋吟。”
“韋吟?”李景霄終於有了動彈,唇角勾起抹嘲諷,“不過是個活不過三年的棋子。”
韋吟自顧在房外嬌聲盈盈,各種噓寒問暖,柳禛故意沒理她,低下頭和李景霄話。
“臣鬥膽猜測,王爺默許韋吟為儲備王妃的理由,可是以此為機,打擊關中四家的勢力?”柳禛思索著,試探道,“五姓剩下魏三家後,關中四家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又以京兆韋氏為代表,因為韋吟的弟弟韋喧,在王爺帳下效力。京兆韋氏的尾巴都快翹到上去了。”
李景霄沒應答。隻微微一閉眼,算是默認。
柳禛看了眼門外,亦是一聲冷笑:“就讓她再得意幾吧。王爺好心思。得把京兆韋捧到上去,才能狠狠摔下去。如今巴結京兆韋的跟趕趟似的,樞台按王爺密旨,暗中掌握了所有行賄往來,彼時清算京兆韋,亦能一鍋端了關中四家。”
柳禛頓了頓,臉上浮起激動之色:“皇上,要把下之權,重新收歸皇家。今後再無世家權臣,全部牢牢地掌握在皇帝手中。爺這一棋真是妙,斬草除根,不僅除了明麵上的,也能一並,除了潛在的。”
李景霄揉了揉太陽穴,沒有對焦的眸子裏,不變的,依然是那一抹狠戾,甚至,更深幾分。
他一直都是那個王。王選之王。
“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畢生的心願,大魏未來的太平,很快,就要實現了,恭喜王爺。”
柳禛拜倒,叩首至地,臉上敬畏愈濃。
他的主子好像因為辛氏無蹤,變了一個人,卻好像也依然是,他選中的君王。
李景霄麵無表情,失神地盯著窗外雨線,秋色蕭蕭,濺入他眸底,化為了一爿不見底的深淵。
他低低呢喃,空空,不知向何人訴。
“還有一個原因……若是你聽到這個消息,儲越王妃,你一定會恨我的吧……所以,請來找我,哪怕是你已經到了地獄……也請不要放過我,來找我吧……”
……
請不要放過我。來找我。
食我骨飲我血怨魂厲鬼執念成魔都好。
隻是——
想再見到你。
……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隨著秋雨淅瀝,秋色漸深,關中爆發了蝗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