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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娘,選出一個好皇帝啊。
我們,送你一程。
……
辛夷笑了,笑得哀涼,笑得釋然,笑得眉眼靜然,心底空無一物,明月上升。
若是他在這兒,聽到番話會怎麼想呢,會震驚他從來不認識這個辛夷,會訝異自己的棋子居然成了弈他之人,還是會失望憤懣,都逼到死路的選王還不肯選他為王。
他還會以前那樣,喚她卿卿麼,還會像她認識的那個公子,對她眉眼溫軟如同餘生麼。
她居然到了這一刻,腦海裏都還是他。
可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和他,中間隔了二十六條人命,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了。
……
眷念,曾許你。
如今,恨,也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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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最後深吸一口氣,腦海裏那個男子的麵容,最終化為了一爿冰冷,冷得像淌遍林子的血海一般,痛都感覺不到了。
可是辛夷依舊笑著,嘲諷的笑,冰冷的笑,笑這棋局虛妄,笑世間情義無情,笑她曾經太傻太笨太不值得。
於是這樣的笑,就更加詭異,血淌下來,染紅了她的眸,染紅了她眼前一幀幀的過往,都全部變為了血色。
……
最幸是遇你。最不幸也是遇你。
罪惡和深情,也將全部屬於你。
……
辛夷最後看著虎視眈眈的蕭家人,望了望遙遠的長安,啟口,一字一頓,幽魅如鬼——
“告訴攝政越王,恭祝他,君,臨,,下。”
然後,她一笑,往身後的深壑倒了下去。
如一隻展翅的鳥兒,迅速湮沒在白霧中。
……
從棋局肮髒的人心欲望中,解脫。
從和你曾許的三千弱水我取一瓢中,解脫。
也從這場你予我的南柯一夢夢醒徒然中,解脫。
公子,珍重。
卿卿,去也。
……
蕭家將士一愣,旋即大驚失色,他們隻來得及看清女子含血的笑,那懸崖邊的倩影就沒了影。
“來人!追!趕快下穀底追!通知家主,快!”蕭家將士手足無措,各種忙成一片,可他們隻看到白霧繚繞,似乎有穀底之河激起的浪花,然後什麼都聽不到了。
山穀恢複了寂靜,唯有十裏鮮血,二十六具屍體覆青草。
……
而在這廂,蕭家家主蕭铖明坐鎮的主戰場,曾經令下人聞風喪膽的北飛魚辛歧,也已經完全辨不出了人樣。
鮮血覆蓋了他全身,四肢傷痕幾可見骨,汩汩的血水還在往下淌,每動一步,都如蹚在血海中,匕首上“北飛魚”三字更是黯淡無比,再無曾經半分的輝煌。
他太累了。
就算眸底還有殺機,匕首仍舊雪亮,力氣已經榨幹,血肉之軀運轉的極限,已經逼近了。
畢竟他的對手是上百人的訓練有素的軍隊,就算強如北飛魚,這也是一場無懸念的結局。
“殺……該死,居然放了你們追兵過去……我的族人們……殺……”辛歧狠狠低語,啐出一口血,想再次揚起匕首,腳卻不聽了使喚。
他動不了了。身體的本能拒絕了理智。膝蓋處能看到錯位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