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之詞,江詞心想,但這樣說來卻沒什麼大毛病。元祈如果想殺人,無聲無息就能解決掉一個人,即便她是郡主、是秦王的女兒都沒什麼要緊。更何況,元祈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之間沒有親緣關係,那這一番論調就沒什麼說服力。
江詞更願意相信元祈興許是想著在日後利用她,她有什麼利用價值才能活得長久。但她現在哪還有什麼利用價值,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秦王不是秦王,那郡主還會是郡主嗎?”江詞輕輕歎了一口氣,鎮定下來,她開始憂心自己的處境,倒不如和秦王一起前去邊疆,他們兩個父女待在一起,總比她一個無頭蒼蠅在宮裏頭四處亂竄要好。
元祈見她麵色憂心,眉頭緊蹙,就想著如何能安慰她,於是笑道:“你是太後欽封的懷玉郡主,現在太後她老人家已經入土為安了,誰還能駁回太後的懿旨不成?”
可是皇上可以啊,皇上的說服力不是比入土的太後要強嗎,江詞心中暗忖,還未開口,卻忽然有些恍然大悟。既然元祈都不擔心這件事,說明她暫時的處境是安全的。
皇帝若是神誌清醒,會以她的存在要挾邊疆的秦王,她是秦王的獨女,是人質的最好人選。皇帝若是不清醒呢,就會無暇顧忌她,而她現在身處坤寧宮,有元祈罩著,想必出不了什麼岔子。總之無論如何,她身在坤寧宮就是安全的。
確保安危以後,她忽然一陣心煩,早知當初就不該進宮,反正待在王府裏就沒這麼多事。而且,更要緊的是,她可以跟隨秦王一起離開京城,邊疆的生活雖為艱苦,但沒有皇宮中的勾心鬥角,想來這日子也不會太難渡過。
秦王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江詞和薛銘宇的婚事大約也要告吹了。
江詞住在坤寧宮的偏殿,坐在案台前,就開始為薛銘宇寫信,打算將解除婚約這件事好好說說。但執起筆來卻無從下筆,江詞犯了難,本就是她提出的結親好隱瞞紀楚含,現在卻也要她提出將婚約解除,她到底該怎麼說啊。
她不由撫額,銘宇為人親厚,她也不能總是為此欺負他這個老實人吧。
放下毛筆,這字索性就不寫了。卻聽得外頭的宮人們前來通報,說是元祈叫她到正殿一趟。江詞也沒多想,大概是這貨又想幹什麼來作弄人了。
走進正殿,卻見薛銘宇正坐在正下方,一襲青衫儒雅又溫柔,正在與元祈彬彬有禮地交談。江詞心中微訝,方才還在準備解除婚約的書信,現在薛銘宇就在自己眼前,她頗有些手足無措。
“銘宇。”她開口叫住他。
薛銘宇看見她時和煦地笑了笑,忙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小詞,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薛銘宇摸了一下她的頭,無奈隻摸到了繁瑣的發髻,他柔聲安撫道:“王叔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要擔心。王叔吉人天相,就算是到邊疆鎮守,也能一展宏圖,為大都守衛河山。”
江詞黯然地點點頭,聽到薛銘宇這話心頭才稍微安定了些,又聽得他說道:“王叔今夜便要動身離京,今晚我會前去送行,小詞,你有什麼話要帶給他嗎?”
江詞想了想,心頭似乎有千言萬語,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她搖搖頭,薛銘宇以為她是不打算再說什麼了,她卻又搖了搖頭,“就說‘一路順風’吧。”
“好。”薛銘宇應了一聲,江詞麵有踟躕,想到退親的事情一時麵色有些為難,卻聽得薛銘宇笑了笑,笑容和煦而溫暖,“小詞,還有什麼事嗎?”
她看著那雙滿是溫柔的眼眸就什麼話都說不出,江詞於是搖搖頭,“沒什麼事。”
薛銘宇便笑道:“我卻有事要和你說。”
“嗯?”
“王叔此次離京,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我爹憂心我和你的婚事,他老人家身體已經不太好了,想早些見到我完婚,很抱歉,小詞,我們的婚約可能要解散了。”
江詞驚訝地抬眼,想要從薛銘宇眼中看出什麼,可他的神情未摻雜一絲雜質。她忽然鼻子一酸,上前抱住薛銘宇,“銘宇,謝謝你。”
謝謝他什麼都清楚,還將退親的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得友如此,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