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詞沒來由一陣尷尬,她那蹩腳的針線王府上下眾人皆知,秦王就是當時向她要了一個荷包,她繡功極其蹩腳,針線倒是不鬆垮,但是走線亂七八糟地疊加在一起,毫無美感可言。但
即便如此,秦王還是十分喜歡,終日戴在身上,偶爾瞧見誰樂嗬嗬一笑,‘這是我閨女繡的’。好吧,王府上下想不知道都難。
元祈也是找虐,偏要她來繡個荷包給他,沒準是看準了她繡得不好看,好借此來取笑她。江詞白了他一眼,這時宮人們抬過來一個轎攆,她想也沒想坐了上去,才道了聲‘起轎’。回頭一瞥元祈還站在原地,一個人可憐巴巴得,她頓時於心不忍。
她叫宮人先停下,問著抬轎的宮人:“怎麼隻抬來一個轎攆?我四哥的呢?”
宮人畢恭畢敬地說著:“回郡主,這是四殿下自己要求的,四殿下說——”
他還沒說完,元祈已經走過來,接著她的話茬說道:“我問他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若是日後我淪落到坐不上轎攆的境遇,卻已經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那該當如何。他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沒一個答我。我就隻讓他們抬了一架轎攆過來。”
江詞一時無言,但讓四殿下在她的轎攆後跟著,而自己卻招搖過市似的坐著一架轎攆,傳出去總是不好聽,外人估計又要對她說三道四的,她便落轎、下了轎攆。
對宮人們說道:“你們先抬著轎攆先回去吧,我和四哥一同步行。”
抬轎的宮人們麵麵相覷,一個個不知這倆小祖宗到底是想幹啥,先是四殿下說不坐轎攆,叫他們把郡主的轎攆抬過來。再然後,郡主也說不坐轎攆,他們這轎攆算是白抬過來了。
祖宗們就喜歡折騰他們這些人下人,飽漢不知餓漢饑,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哪裏會理解他們這種人。就算是落敗,也是落敗的老虎,不知老虎有什麼可憂心的。但宮人們見四殿下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好歹不用再背負著那麼多重量了,生怕他們反悔似的,便抬著個空空蕩蕩得轎攆,急匆匆離開了。
元祈閑散自在,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對她做出的決定也沒有絲毫訝異,“妹妹嬌滴滴的身子骨,這裏距離董貴妃的寢殿還有許久,何故放著好端端得轎攆不坐。”
“得了吧,我一個人坐轎,四哥在後頭跟著,叫人看見了又要說我不懂禮數了。”江詞頓了頓,又道:“而且,四哥恐怕早就料想到我會這麼做吧,這是在宮裏,路雖長,一步一個腳印兒走下去,慢慢走總會走到的。”
一語雙關,她說完已經順著宮女的指引走上前,風一吹,寬長的裙擺浮動搖晃,元祈不由啞然,暗自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這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閑聊著,走了差不多兩盞茶的時間,才走到了關雎宮。
皇帝為她在關雎宮布置了一處寢殿,正好緊挨著董貴妃,方便照顧她的頭胎。
江詞和元祈走進關雎宮,宮女引著他們走進堂內,方一踏進殿內的門檻,就瞧見董貴妃靠在躺椅上闔著雙目休息,宮女拿著兩個芭蕉扇輕輕地扇動著,這大冷天的,她倒也不嫌冷。殿內生著火爐,火光耀耀,熏香四溢。
難怪她要別人給她扇風,再看皇上,正坐在另一側,手執毛筆,專心地描摹著筆下的畫作,不時打量一眼董貴妃,江詞湊上前看了那麼一眼,原來他是在畫著董貴妃。
江詞和元祈相視一眼,本想先行個禮請個安什麼的,卻瞧見皇帝手指在嘴邊比劃著‘噓’的手勢,二人頓時噤聲,就近挑了一處落座。
皇帝一筆一劃尤為認真,眉頭深鎖,似是在找尋著董貴妃的美態。從元祈和江詞進來開始,在這裏坐了足足半個時辰,期間喝了兩杯茶水,就隻在看著皇帝為董貴妃作畫了。
不能說話,也不能發出什麼大的聲響,免得擾了董貴妃的清夢,江詞甚為頭疼,那她還不如自己先去睡覺呢。
百無聊賴,忽聽得一聲輕柔的嚶嚀,那聲音柔情似水有如吳儂軟語,滿堂的視線頓時都被她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