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方才這一出鬧劇一結束,眾人看了個熱鬧,但見皇帝沉著臉色,心道明日此事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但在皇帝麵前卻不好悄聲耳語,都心照不宣地專注於麵前的菜係。
江詞心不在焉地扒愣著筷子,總覺得這事並不簡單。皇宮的宮女哪一個不是嚴格調教過的,更何況這是宮宴,豈會叫這些手腳不麻利的宮女上來布菜。而且,江詞再四下張望,那個麵上掛彩的宮女,已經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這就更讓人懷疑了,在座的皇帝、貴妃、四皇子都沒發話呢,還沒人說怎樣處置她,她就這樣趁亂逃走了,也不給自己討個公道麼。江詞覺得有些蹊蹺,抬眼一望董貴妃似是有些乏了,同皇上請示,順著宮女攙扶出去。再看對麵的男賓席位,元祈竟也走了。
居然這麼巧,萬事反常即為妖,江詞思忖半晌,借著解手的名頭出去走走,去瞧瞧那個宮女跑哪去兒了,說不準一個不小心就發現什麼好事了呢。
堂內奏樂聲停,樂坊的女子各自懷抱著樂器魚貫而出,江詞就站在門前候著,等到她們都出去才尾隨著出了宮門。坐在角落裏的冷鏡丞目光追隨著她,嘴角閃過一抹獰笑,轉而對身側的陳公子告罪離席。
紀楚含亦是早就注意到了離席的江詞,但他眼神一晃而過,冷鏡丞的身影緊接著消失在門口,他眉頭一皺,上次在摘星樓撞見冷鏡丞,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江詞拉拉扯扯得,現在又鬼鬼祟祟地跟在江詞身後出去,這個冷鏡丞莫非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起身,正欲離席,皇帝在這時注意到他,道了聲,“紀楚含,可是紀愛卿的長子?”
此時不回卻也不行,紀楚含拱手行禮,“回聖上,正是家父。”
皇帝見其不卑不亢,頗有大將之風,心中暗暗讚賞了幾分:“聽聞四大山頭的土匪正是你派人掃清的,修葺行宮的資金也是你出謀劃策收齊的,年紀輕輕就能獨當一麵,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多謝聖上讚賞。”紀楚含還在惦記著出門的江詞,隻想皇帝快些放過他,不要再說些無用的場麵話,誰料皇帝興致一起,笑道:“紀愛卿身在何處?”
紀純飛起身,“回皇上,臣在。”
“朕看這孩子甚是順眼,正好禮部侍郎暫時空缺,不若就讓他先頂上,讓朕瞧一瞧他的辦事能力。”
“微臣望皇上收回成命。”紀純飛誠惶誠恐地說道:“吾兒年紀輕輕,恐難當大任,還請皇上三思。”
這兒子當官,一當官就起點這麼高,多少人高興還來不及,紀純飛卻這般推拒,實在難以理解。紀楚含早就覺得紀純飛有問題了,上次更是直說不想讓自己進宮,這次紀府的請帖都是瞞著他,還是他暗中使了些手段拿來的。身為一個父親,從來不想著讓自己的兒子過好,還冠冕堂皇地解釋這本不是他應得,真是可笑。
但他現在不想再管這些,什麼官位他壓根就不在乎,他躬身,“謝聖上抬愛,既然家父認為我難當大任,那就依家父所言。對我來說官場名利不過是滄海一粟,能得聖上稱讚即是無上殊榮。”
話音剛落,這一段推拒的戲碼已是驚呆了宴會眾人。皇帝欽賜的禮部侍郎,紀楚含這個年齡若是坐到這個位置,怕是史上第一人。然而不止是紀純飛婉拒,紀楚含亦是毫不稀罕,卻說官位不過浮雲,言語更是直指紀純飛針對於他。
真是一出好戲。
皇帝亦是不可置信,禮部侍郎這個官位說大不大,卻是多少人一輩子無法企及的高位,現下他願意將這個位置送給紀楚含來做,這對父子倆雙雙推拒,這是什麼意思。但他身為一個皇帝,總不能因為紀楚含推拒了這個位置就撂臉子吧。
皇帝輕咳一聲,沉聲說道:“既然愛卿不同意,那也就罷了吧。”
這事就這麼掀過去了,臨坐下前紀純飛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紀楚含毫不畏懼地回視回去,紀純飛冷哼一聲,偏過頭再不看他。
紀楚含已經懶得再應付這些,他心係著江詞,生怕她會出什麼好歹來,皇帝這番話才說完,他就匆匆離席直奔門外。
江詞方才剛一踏出宮門,倒不知道先去何處,她隨手抓著一個守門的侍衛,問道:“你可曾看見一個花了臉的宮女?”
侍衛指著長廊一側,恭謹道:“回郡主,她似乎朝那個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