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2 / 2)

元祈方才已經將發束好了,雖未戴玉冠,通身氣度卻不凡,他坐在桌前擺弄著青瓷茶碗,待她走近時方才抬眼,淡淡笑道:“妹妹,請喝茶。”

江詞接過茶碗,一飲而盡,她今日在冷宮待了一天,差不多是滴水未進,現在好容易能喝上一杯茶水,幹涸的喉嚨才好受了些。她這才喝完,元祈忽地哈哈大笑,“妹妹喝得這麼痛快,難道就不怕四哥我下了毒藥?”

江詞放下茶碗的手僵了一瞬,但很快就緩了過來,莞爾一笑:“四哥下毒了?”

她的一顰一笑忽而有些炫目,明明一身樸素的宮裝,卻好像異常耀眼似的,讓人移不開眼。元祈別開眼,淡淡地說道:“那倒沒有。”

“這不就結了?四哥慣是會說笑。”江詞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麵上還兀自強裝著淡定,她還真以為元祈會下毒害她,興許這毒是無色無味她察覺不出來。畢竟在她看來,元祈似乎的確有謀害太後的嫌疑。

“不過——”元祈站起身,指尖在桌上輕叩著響動,笑道:“我忽然發現這似乎是個好辦法,妹妹現在身在此處,無人知道你的身份,就算是死在這裏了,也沒人會知道。況且你若是死了,父皇會以為你是負罪自殺,祖母的死因倒也水落石出了。”

江詞艱澀地擠出一抹笑意,握住茶杯的手不自覺地發抖,說道:“四哥還是不要再說笑了。”

元祈忽地爽朗笑道,笑聲在房內傳出回聲,異常開懷,笑道:“瞧把妹妹嚇得,臉色都白了。我是不會殺了你的。”

江詞揪著的一顆心終於放鬆下來,隻聽得他說道:“但你私自出逃,這件事還需上報父皇才是。”

短短幾句話,江詞的心情就像是拐了個山路十八彎,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得,元祈這人也是有毛病,惡趣味太明顯了吧,怎麼偏偏喜歡捉弄人?

“隨四哥的便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四哥想怎麼處置我,哪裏需要和我報備?”

元祈聞言笑了笑,江詞又說道:“隻是清者自清,我和太後之死沒有幹係,這點想必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至於皇上——”她冷笑了一刻,“皇上心裏也清楚,這次關我禁足,興許隻是想給我爹一個下馬威罷了。”

這段話倒是讓元祈心中微訝,“想不到四妹看得如此通透。”

當今朝廷,皇帝是九五至尊,但卻並非是大權獨攬。底下權臣攬權,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主要還數丞相紀純飛,和皇帝的胞弟秦王爺。

皇帝近來已經對丞相的權責諸多限製,目的就是要將權力都緊攥在自己手裏。而秦王爺,一母同胞,血緣情深,皇帝表麵上十分看重秦王,連兵權虎符都交予他,可是秦王勢力日漸壯大,又是民心所向,皇帝又如何能夠放心,此番囚禁江詞,想來也是在給秦王爺一個警告。江詞猜測,放她出宮的條件,恐怕就是秦王手中的虎符。

這樣想來,未免太過諷刺,太後突然離世,皇帝不管不顧太後的真實死因,卻想著利用這件事讓秦王爺心甘情願地交出兵權,生在帝王家當真是毫無情麵可言。

譬如現在,眼前的元祈還能悠哉悠哉地在這裏戲弄她,太後生前待他再好,又討到了些什麼。

元祈約莫是猜透了她的心思,語氣平靜地說道:“帝王家本無情,莫非妹妹以為,皇祖母生前為了權勢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這宮中為她掉眼淚的何其多,又有幾個是真心實意,況且太後生前業障無數,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他這樣坦然,讓江詞心底吃了一驚。細嚼元祈所言一字一句,看來是對太後的死因和罪魁禍首了然於心?既然他知道,為何還要隱瞞,難道他也是太後之死的幫凶,亦或是他才是此事的主謀?

當初太後寢殿的熏香就曾讓她生疑,太後的死因,未必就不關元祈的事。江詞思索著,心中一時千回百轉,可元祈接下來說的一番話,卻讓她更為驚訝。

“縱然是一母同胞,血緣至親,為了皇位都能自相殘殺,生在帝王家,這又有何意外?更何況,秦王和皇帝本就不是一胞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