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這點,突然無聲地笑了。
迎風趕至紀楚含房中,才發現這裏不需要他來操心,江詞已經打理好了一切。燭火閃爍著,桌上擺放著安神的熏香,清幽沁人,紀楚含正安然地躺在床榻上熟睡,江詞趴在床頭,不知何時竟是睡著了。
她確實為著紀楚含的事情忙碌了一整天,迎風想了想,上前吹熄了燈籠,自覺地退了出去。
旭日初升,雄雞破曉,江詞睡夢中極其不安分,恍惚間總覺得紀楚含出了什麼事,“不要!”她大喊了一聲,渾身打了個戰栗,竟然把自己嚇醒了。
後背出了一層細汗,江詞想到做的那個夢又覺得後怕,靠在床榻坐著,竟是睡不著了。
她抬眼看向紀楚含,臉色好了些,恢複了血色,應該是沒事了。
紀楚含卻緩緩睜開眼,恰好撞入江詞的眼中,江詞一瞬間有種被窺視心事的尷尬,他深邃的眼眸總是蓄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抱歉,是我吵到你了?”
紀楚含開口,聲音有些嘶啞,“沒有,我醒了很久了。”
江詞急忙去桌前為他倒了一杯茶水,伸手碰到壺身,茶水早就涼了,她回頭看了一眼紀楚含,“我去幫你燒一壺。”
紀楚含不由失笑,他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看江詞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單薄的背影愈發消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說起來,好像自從她和自己扯上關係以後,她比以前過得更加不好了。
不多時,江詞就腳步不停地端回一壺熱氣騰騰的茶壺,她慌亂地走進來,絆倒了門檻幾乎跌倒,紀楚含無奈,便說了句:“你慢點,我沒那麼急著喝茶。”
江詞回眸衝他笑笑,為他倒滿一杯茶水,紀楚含接過茶杯,喝了一小會兒,她就坐在床邊默默看著,要多安靜就有多安靜。
他難得開起了玩笑:“怎麼?你這架勢,好像本少爺明天就要死了一樣?”
“不是,蜂毒已經解了,隻差你體內的無名毒了。”江詞擺弄著手指,有些局促,“我號了你的脈象,這無名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我隻是擔心……”
“江詞。”紀楚含打斷她,“我比誰都了解體內的毒,若是我身邊人終日愁眉苦臉,為我體內的毒所憂愁,莫非我就會更開心不成?”
江詞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紀楚含卻不同以往,他緊握住她的手,仿佛給了她無窮肯定:“無需再說這些喪氣話了,多說無益,生而有一死,並非憾事。”
“不,你不會死。”江詞回握住紀楚含的手,神情仿若信奉神明般虔誠,語氣穩頓,“我一定會醫治好你。”
紀楚含當然相信江詞,但他不想給她壓力。於是他隻是淡笑不語,靜靜地凝視著江詞,許久,驀地打了個哈欠,默然闔上雙目,又回歸到清淡的語氣:“本少爺困了。”
他又給自己下逐客令了,江詞心中湧起一陣失望,但紀楚含卻看不到她喜怒於形的神色。
耳邊一連串輕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淡至聽不真切,紀楚含眉心微動,察覺這屋子內了無聲息,隻覺得睡意全無,側臥在榻上假寐。
現在天色還近朦朧,未能完全明亮,江詞返回至臥房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她想到紀楚含說的那一番話,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思量,但江詞卻無論如何也定不下心。
紀楚含的無名毒毒性在體內已經愈發猖狂,她思緒萬千,若真到了他倒下的那天她手足無措該當如何。江詞這樣想著,竟是一分都不想耽擱,翻身便下了床榻,直奔藥房而去。
到了藥房,江詞望著滿室擺放的草藥,有些啞然,她竟然毫無思緒就奔來了這裏,且不說她根本不清楚紀楚含體內的無名毒是什麼,再而且她現在腦子跟個漿糊似的,來這裏又能做什麼。
江詞不由垂首喪氣,才意識到薛銘宇薛公子不是說過了解這種毒藥嗎,她頓悟似地拍了拍腦袋,匆匆忙忙地奔去找薛銘宇。
薛銘宇自從被紀楚含帶回紀府後,就一直就在西南院,和雲煥的客房正挨著,江詞步履不停地趕到這裏,行至門口望了望天,不由惱怒自己的愚蠢,這麼早,天還是煙青色,她來這裏找薛銘宇,豈不是打擾人家休息嗎。
江詞泄氣地放下正欲敲門的手臂,轉過身時忽然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她訝異地回頭,薛銘宇竟已穿戴整齊地站在她麵前。
滿麵春風,笑容和煦溫暖,他瞧見她,眼底的驚喜轉瞬即逝,神色如常地笑道:“江詞姑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