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詞睡夢中總是不安穩,一會兒是自己被紀楚含追殺,一會兒是被老鴇強行帶過去陪客人,搞得她睡得極其不舒服。
沒過半晌,睡夢中有個聲音用力敲打著自己,江詞驟然驚醒。
紀楚含還打著點滴呢!她差點把這茬給忘了,抬眼一看,吊水裏的藥液還餘一些,還好她醒的及時。
江詞鬆了口氣,這才發現,紀楚含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躺在床榻上他還未曾束發,青絲萬縷閑散地披散在玉枕上,鬢如刀裁,眉目冷清,此刻深邃的眼神中卻蘊含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江詞從未曾見過這般的紀楚含,倒有些看得呆了。
還是紀楚含咳嗽了一聲才召回她的神誌,江詞心中暗罵自己不爭氣,區區男色總是抵擋不住。
“你回來了。”
江詞嗯了一聲,這瓶藥水要打完了,需要換下一瓶了。
紀楚含看著她忙來忙去,額上還有幾塊熟睡時壓著的印記,不同於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淑,她莽撞冒失,毫無禮數,身上完全沒有個姑娘家的影子。
自己對她一向不怎麼樣,更何況昨日他毒發,差點要了她的命,可是她竟然回來了。
江詞的回來無疑是謠言的不攻自破,這下不會再有人說他草菅人命,是嗜血的惡魔。
可紀楚含知道,她本沒有必要再回來管他。
江詞捯飭完藥材設備,又一屁股坐在紀楚含床榻前的圓凳上,她發現紀楚含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她,這點讓她十分不自在。
“怎麼?大少爺是不是感動得熱淚盈眶?要決定好好報答我了?”
紀楚含沒有被江詞放肆的問話激怒,不答反問:“你為什麼回來?”
江詞想了想,說:“因為我知道大少爺不會無端想要殺我,雖然那天晚上,確實我們有些不愉快。”
紀楚含想起那天他莫名其妙發的脾氣,尷尬地輕咳兩聲。
江詞又說,“而且如果真如外界所言大少爺這般的嗜殺,為何獨獨隻想要殺我呢?大山和二虎子不是都好好的嗎?”
紀楚含點頭,“我也覺得那日稀奇,我知道自己即將毒發,怕危及到他人,便先將迎風支走。後來我的意識都是模糊的,隻知道不自覺地攻擊你。就好像要,想要喝了你的血一般。”
喝自己的血?江詞聽聞紀楚含的形容,身子不自覺打了幾個哆嗦。
“那後來呢?大少爺見我投湖之後,是怎麼做的?”
紀楚含嘴角泛起冷笑,“迎風恐生事端,便在背後將我打暈,後來是雲煥過來給我診治,說是有人給我下了藥,這種藥能激發我體內的毒性,背後指使之人倒是費盡心機,這麼多年都不曾放過我。”
江詞聽得雲裏霧裏,但想到這是紀楚含的私事,便沒有繼續過問。
紀楚含卻沒有當作這是秘密,想起過往時濃眉不自覺蹙起,繼續說道:
“幾年前,我在毒發的時候控製不住到處殺人,被眾多人所見。自此以後,這些年我身邊的人,但凡是臨時從外借調的,時不時都會發生一兩起暴斃事件,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人是我殺的,就是這樣,我暴戾嗜殺的名聲就此傳揚開了。”
紀楚含毫無感情地陳述這些,不知為何叫江詞的心口一緊。
他眼中含著嘲弄,“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謙謙君子,卻也不是這般嗜殺成癮,這麼多年來,我每年都來青雲山莊就是為了找出背後殺人之人,但是又有誰相信呢?”
“我相信你。”江詞就像是著了魔似的,大腦未經過濾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她也不知為何,或許是紀楚含那抹不易為人察覺的惆悵落入了自己眼中,又或許是他平淡的語氣讓她覺得,紀楚含——這個她朝夕相處的人,是她可以相信的。
紀楚含凝望著她,一時無言。
這麼多年,他從不曾向別人袒露心跡,別人口中的自己又有何意,他不在乎,但時至今日他才了解一句話帶來的震懾力有多大。
她說的那句我相信你,猶如銅鈴般悅耳動聽,分外討喜,也戳進了他的心底。
紀楚含突然開始厭惡自己現在的姿勢,他躺在床榻上打著點滴,如果不是這樣,他真的很想抱一抱江詞,這個魯莽囂張的女人。
江詞過了許久才發現,她和紀楚含已經相對無言半柱香了,江詞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卻見紀楚含依舊怔愣地看著自己,她神經大條地在他眼前揮揮手。
“大少爺?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