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忽然狂風大作,烏雲轉瞬便遮住了滿頭繁星,幾聲驚雷過後,豆大的雨滴霹靂嘩啦的砸落了下來。
阿瑟坐在帳篷口,聽著嘩嘩的雨聲有些嘲弄的想,這場雨來的可真及時啊!
泰勒的外婆家是聖賽爾很古老的貴族,這幾年開始落魄,但老太太平日樂善好施,名聲素來不壞。暴亂發生後,殺紅了眼的亂民衝進了她的府邸,在搶光家裏值錢的東西後,順手將這座古老的宅子付之一炬,包括一家人藏匿的柴房,因為柴房門被暴徒們在臨走時封堵住,一家人無一幸免全部遇難。田鼠打開門時,他們被燒焦的屍體,還保持著推門的姿勢。
這些平日低著頭謙卑活著的平民,在突然掌握了決人生死的權利後,其所作所為,讓最殘忍的劊子手都自歎不如。
一直到雨停了,東方微微發白,阿瑟還是沒能入睡。
泰勒眼睛泛紅的從帳篷裏走了出來,阿瑟迎上去想安慰兩句卻不知怎麼開口。反而是泰勒先出了聲,“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阿瑟鬆了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給她聽,聖賽爾肯定是去不了也沒必要去了,當務之急是趕回奈恩要塞尋求庇護,再將這裏發生的事告訴雷切爾,讓他早做準備。“我有預感,這次的暴亂可能不會輕易的平息。”
泰勒聽完稍作思索“就按你說的辦,去叫醒托比他們上路吧。”
阿瑟點頭答應,正要回頭又被泰勒喊住,“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會保護我,對吧?”
“當然。”阿瑟沒有考慮,脫口而出。
“如此,我便什麼都不怕。”泰勒露出從昨晚至今的第一個微笑。
看到泰勒笑,阿瑟心頭大定,去招呼其他人動身。
一路跋涉,遠遠避開城鎮和大路,當奈恩要塞高聳的城牆出現在眼前時,滿身疲憊的護衛們不但沒有輕鬆下來,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絕望。奈恩要塞前黑壓壓的盡是難民,提著簡易的武器,鋤頭,鐮刀將奈恩要塞圍了個水泄不通。
阿瑟皺著眉頭,吩咐田鼠混進難民中打探消息,其他人原地休息。走過去將自己的擔憂講給泰勒聽。
按常理推算,即便是發生了蝗災,顆粒無收,也不會馬上發生暴亂,因為平民們或多或少,還有去年所剩的存糧,等這些糧食消耗完大約已經到了冬季,如果帝國沒有出麵賑災的話,發生暴亂倒也合乎常理。
另外,從有人領頭,到豎起大旗引發其他地方效仿,響應,這中間會有一個過程。
他們從聖賽爾出發時暴亂才發生不久,這一路奔波過來幾乎沒有耽擱,但暴亂卻比他們更快,不僅已經形成規模,而且還極具戰略眼光的打算攻占奈恩要塞。按照時間估算,托克行省的暴亂甚至並不是從聖賽爾彌漫過來的,而是幾乎就在聖賽爾暴亂的同時,自發的形成。
阿瑟有些忐忑的下了結論“我感覺,這次暴亂,背後有人在推動,甚至,在蝗災之前便早有預謀。這麼多違背常理的地方,要說是巧合,反正我是不信的。”
阿瑟的話,讓泰勒和走過來旁聽的托比臉色都很難看。
田鼠帶回來的消息進一步印證了阿瑟的判斷,下麵的亂民都聽從於一個叫做雲承澤的人,此人策動並領導了托克行省的暴亂,時間上僅比聖賽爾慢了一天。在攻下托克行省首府後,並不曾停留,第二天便攜眾向奈恩要塞進發,打算冒充難民混進奈恩要塞。幸好,守將雷切爾早一步發覺不對,令人關上了城門。
圖窮匕見的雲承澤發起了第一次進攻,但奈恩要塞又豈是浪得虛名,亂民不但沒有占到便宜,反而在城牆下留下一地屍體後無奈退去。隨後幾天,不斷有其他地方的亂民來到此地彙入雲承澤所部,雲承澤對他們進行了組編與簡單的訓練。眼下,要塞前密密麻麻的亂民盡管武器粗陋,但已有了軍隊的雛形。田鼠在打算混到城門處觀察時,竟然有巡邏隊要其回答口令,田鼠謊稱是新來的亂民,迷路了找不到原來的隊伍,才逃脫出來。
田鼠說完,泰勒臉上憂色更甚,護衛們也癱坐在地上,眼神渙散的看著不遠處的要塞。
逃生之路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泰勒看向阿瑟發問,聽到聲音的眾人也將目光投向阿瑟。
阿瑟掃了眾人一眼,突然失笑。“你們都哭喪著臉幹嘛?各位出身行伍,都有一身過人的本事,如今的亂局,正是諸位建功立業的良機。難道你們的膽子當了幾年護院都丟光了?一幫拿著鐮刀鋤頭的亂民便把你們都嚇住了。”
“屁!老子怕過誰?”托比受不了阿瑟的冷嘲熱諷,果斷反擊。其餘護衛也是一臉的羞惱,紛紛出言叫囂,一時間眾口囂囂,好不熱鬧,哪裏還有剛才一蹶不振的樣子。
看眾人情緒好轉,阿瑟才笑眯眯的伸手壓了壓,止住大家對昔日戰績的炫耀。此時,一個矮小的護衛正在繪聲繪色的講述,當年如何一拳打死一頭老黃牛的光榮事跡,看到阿瑟喝止,悻悻的閉上了嘴,滿是未能說完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