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酒館第一眼就看到已經喝的爛醉如泥的老麥克趴在橡木吧台上,滿頭的白發因為長時間沒洗有點打結,身上穿著一套寬大的礦工服,因為褲子有點長,褲腳長期拖在地上被磨成一簇一簇的,全身上下唯一體麵的是腳下那雙鹿皮和木頭做的黑色人字拖,但阿瑟三人知道,這雙鞋剛偷來時其實是淡黃色的。肥碩的中年女招待麗莎見到阿瑟三人進來,害羞的抱怨老麥克每次都裝醉占她便宜,更過分的是占完便宜還不給小費。三人訕訕的沒有搭話,低著頭過去拖了老麥克出了酒館。
一路的沉默,伊東終於憋不住了“報紙上說過很多熟能生巧的事,會不會不管什麼動作,隻要重複的次數足夠多,就會積累而得以升華,變的厲害起來?”
李斯特不屑的瞟了一眼李斯特“水變成冰很正常,你見過水變成水晶麼?話說你說話能不能先過下腦子?”
伊東滿臉通紅“誰說我說話沒過腦子?”
李斯特無奈的搖了搖頭,無視麵紅耳赤的伊東,對扛著老麥克兩條腿的阿瑟說“老大說他過腦子了。”
阿瑟聽完認真的點點頭“那就不能怪他了。”
伊東反應過來,丟下老麥克的胳膊,張牙舞爪的向阿瑟撲去“我跟你拚了!”阿瑟轉身就跑,一個追一個跑,留下李斯特在原地抱著老麥克笑的直不起腰。
等李斯特笑完了抬起頭,小路上卻哪裏還有兩人的身影,夕陽斜斜的撒在睡的正酣的老麥克的身上。
“回來!你們兩個混蛋!”伴隨著一聲悲傷的嘶吼,附近人家的狗狂吠起來。
等李斯特背著老麥克到家時,阿瑟和伊東已經吃過了飯,正和兜子蹲成一圈抽煙,李斯特滿腔的怒火頓時消失無蹤,三步並兩步將老麥克丟到他自己的房間,眼巴巴的湊了上來,接過兜子遞過來的煙急忙點上,深深的抽了兩口才問道“哪來的整整一包煙?”
沒人回答他,大家都不想在說話的時間讓煙白白燃燒。最後還是兜子率先抽完說出了緣由。
兜子養了兩隻雞,沒糧食喂它們便每天放出去啄點蟲子什麼的,倒也能隔幾天下個蛋改善下大家的夥食,今天放它們出去覓食,有隻雞可能是病了,呆在後院怎麼都不肯動。兜子不想給家人吃生病的雞,也怕雞死掉賣不出去雞財兩空,便將雞捉去賣給了旅館。買雞的錢買了油鹽醬醋之類剩餘還多,索性奢侈了一把,買了兩包煙,還給老麥克買了瓶“北風”,老麥克曾今就價格與酒精度分析過,“北風”是性價比最高的酒,沒有之一。
等到李斯特吃過飯三個男孩子躺在屬於他們的大通鋪上看著被割成奇怪形狀的星空,叼著煙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良久伊東突然翻身坐了起來“幹吧!”這沒頭沒尾的話絲毫沒有讓其他兩人難以理解。
“好。”阿瑟吐了個煙圈。
“不急,不是還有幾個銀幣麼,明天把房子收拾一下,買點糧食,有剩下的給兜子買件衣服,她一直穿我們穿小的衣服,一個女孩子,到現在都沒穿過新衣服呢。”李斯特也翻身坐起補充道。
阿瑟欠身將抽盡的煙頭在鞋底蹭滅丟到牆角,在床上蹭出一個舒服的姿勢“我覺的能在白霜街住一號的少爺,涮我們的可能很小,我今天讓他把我們當個屁放掉,其實在他眼裏,估計我們連個屁都不算。收拾我們?我覺的人家沒那個閑功夫。我沒當場答應他一是不知道你們倆的想法,回來和你們商量;二是我不習慣去做個奴才,低著頭說話,昂著頭看人。可今天抽煙時你們有沒看到兜子的手?裏外都是繭皮,手指像是一截樹枝上貼了個指甲,她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啊!”
月亮鑽進了暗色的行雲,房子裏變的漆黑。兄弟幾人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命運因為這個微小的決定,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生活往往就是這樣。
第二天一早,兄弟幾人去了後山砍了幾捆修理屋頂用的長樹枝,回來時兜子已經從鄰居家買回了高高的兩車稻草,幾人嬉鬧著拉水和泥,削砍樹枝做固定茅草的木架子,此時老麥克已經醒來,吃完飯提溜著兜子買給他的“北風”,坐在院子門口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順便提供技術指導。
“拿下來,那根樹枝不要那麼放!先在你右腳往上挖個坑,對,就是那!放點泥巴進去再把樹枝放進去固定好。”
“阿瑟,沒吃飯麼?稻草上的泥巴在沾多點,要不風一來全刮跑了。”
兜子看著偷偷歪鼻子瞪眼的阿瑟三人,不停的傻笑。這樣的場景已經好久不見了。十年前老麥克剛剛收養幾個孩子的時候,喝酒還算節製,家裏條件也比現在要好,雖然不是富貴之家,但粗茶淡飯也能吃飽。老麥克每日教孩子們讀書識字,天氣好的日子還會帶他們去後山打獵,雖然武器隻是簡單的踏板陷阱和鐵夾子,獵物也大多是幾隻不走眼的野雞野兔,但從小或流浪或寄人籬下的孩子們何時曾有過如此美好的時光。大約四年前家境慢慢壞了起來,畢竟坐吃山空。一直到家裏最後一件值錢的東西也被拿出去換了糧食,老麥克依舊不肯出去做工,說是受不了低人一頭,看人臉色——這種不合時宜的自尊顯然言傳身教給了幾個孩子;但老麥克卻無一技之長,曾籌錢開過麵包店,後來生意不佳,隻落下了一堆賣不掉的麵包與幸好不多的負債。這時阿瑟三人已經漸漸長大,開始勉強靠砍柴零工維持一家人的溫飽。再後來老麥克慢慢開始酗酒,酒量精確的跟隨孩子們收入的增長而增長,一直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