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一川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澆了水,沏了茶,江明燕問鄧一川,怎麼這晚了給她打電話?
鄧一川實話實說,他在找盧愕。
江明燕忽然無語。默默地坐下,頭垂了很低。半天,輕聲道:“找不到的,他早就成了個影子,不想見他時,他會從牆縫裏突然跳出來,把你氣個半死。有事找他,滿世界你連他半個信兒都聽不到。”
“你們……”鄧一川猶豫著問。
江明燕抬起頭,順手捋捋垂到耳際的頭發:“我們啥呢,跟你一樣,說離沒離,說過吧,老久沒在一起了。除他缺錢的時候,才想到還有個我。其他時間,我在他那裏,風都算不上。”
“不會吧?”雖然鄧一川也想到過諸多,江明燕這樣說,還是令他意外。
“不會啥呢,上次見麵不是跟你說了麼,他搶走了我媽六萬塊救命錢,自那以後,隻來過一次,也是要錢的。我在這邊開了個便民超市,一間店,賣點零碎還有蔬菜啥的,也能湊合著過日子。可他鬧來鬧去,沒法開了,上次來過之後,就盤了出去。再沒見過他,我媽不在了,他都不來。”
“伯母不在了?”鄧一川把自己嚇一跳。上次見麵說是她媽病了,在醫院。他以為早醫好出院了呢,哪知……
“沒救下,走掉了。”江明燕回答得很淡然。
淡然有兩種情況,一是強大的人從來不把生活中的苦難與挫折當回事,不論遇到什麼,都能笑而麵對。
一種嘛,大約就是江明燕這樣。經的多了,習慣了,不再拿苦難當個事了。
“對不起,我真不知道。”鄧一川說。
“有啥對不起的,害死我媽的又不是你,當然,也不能說是他,本身病就難治,要是那些錢不被他拿走,或許還能多活幾個月。”
鄧一川沒敢細問老人得的啥病,啥時走的。隻虧自己,怎麼著江明燕也是他在吉東算得上關係近的一個人,拋開盧愕這壞種,他跟江明燕之間,並無任何矛盾。何況初中還同過學,何況這些年,他一直佩服江明燕身上那股勁。
可是,她母親走了,他居然不知道,居然一點忙也沒幫。
有時候我們覺得自己活得很了不起,人上人,處處風光,時時得瑟。但細一想,這些風光還有得瑟,有幾樣落到我們的親人還有朋友身上呢?
可當我們一旦落魄,欠朋友欠親人的,就永遠也再還不上。
唏噓一陣,鄧一川心裏不那麼難受了。就問起了江明燕目前的生活。
江明燕說:“媽也沒了,店也盤了,店在,雖然賺不了幾個錢,但也能養著我,再說有事兒做,不那麼急。現在啥也沒了,也不知道做啥,真的不知道。”
說話間,臉上那種茫然那種無奈又恢複了出來。
看了讓人心疼。
“唉——”鄧一川重重歎出一聲,他就怕這個,可偏偏就有這個。一時之間,也不知拿什麼話安慰江明燕。安慰有時候其實很空洞乏力,因為沒人是靠著幾句安慰話活下去的,人們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幫助。
“沒事,這陣也是心情不好,過了這段日子,再瞅瞅,看啥能做,就先做起來,反正不會餓下的,你呢?”
一句話反把鄧一川問得不知所雲。關於他,該怎麼向她說呢?想了想,也是用極盡簡短的語言:“還湊合吧,就是有點忙。”
“你一向都忙,公家的人,不忙哪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