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蘇芩問了一句,然後笑起來。
“一川啊,不瞞你說,博物館的問題,有關方麵注意到已經很久了。借擴建之名,大肆侵吞工程款,虛報冒領,中飽私囊,這事不止一次在會上提到過。紀委接到的相關舉報也多。難點在於,一是涉案人身份特殊,權力幹擾過大。二呢,很多事都是限於聽說或者懷疑,缺乏真憑實據,紀委也不敢貿然出手。一川你是秘書,應該知道,反腐敗最大的難度,不是案件本身不好查,而是來自於權力的阻撓。但我們也不能以這個為理由,放任不管。讓你去博物館,我們也是反複考慮了的。當然,田書記那邊,一開始也是想讓去博物館,但他讓你去的理由,跟我們讓你去的理由不一樣,目的也不一樣,我這麼說你明白不?”
這是蘇芩第一次跟鄧一川公開談這件事,鄧一川忽然間就有點熱血沸騰,忍不住說:“蘇書記的意思,是派我去當臥底?”
蘇芩又笑了。
鄧一川記憶中,蘇芩很少笑,尤其談工作的時候。她雖算不得多麼嚴肅,但那張臉,終還是經常繃著的。鄧一川在吉東這麼多年,跟蘇芩的接觸也不能算少,甚至,有些接觸,算得上是很私人很近距離的。蘇芩給他的印象,是親切和藹,但又深沉莊重。像今天這樣笑,鄧一川還是頭一次見。
“蘇書記您笑什麼?”
“一川啊,我笑你到現在才明白過來。”蘇芩的聲音原又親和起來。
“啊?”鄧一川被蘇芩這話弄楞了。這什麼意思,敢情他們是合著來騙他。
“你不用吃驚,這不是我蘇芩的主意,當然,也不是哪一個人的主意,也算是集體的智慧吧。”
集體智慧?鄧一川越法摸不著底了。
蘇芩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道:“一川你先別緊張,容我把話慢慢說完。正是因為博物館太複雜,相關方麵才遲遲動不了手。正好呢,你經曆了那麼一場挫折,也算是機緣巧合吧,就想把你派到博物館,讓你深入進去,把問題吃透。隻有吃透問題,掌握到足夠證據,或者是查清來龍去脈,我們才好做出決定。”
“原來這樣。”鄧一川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頭重重地垂了下去。內心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疙裏疙瘩的。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總之不大舒服。
蘇芩再次笑笑,道:“很感謝你這階段的工作,戰果不小嘛,文物的事,你的分析應該是對的。根據相關方麵掌握的情況,吳南宏並不是什麼企業家,就一文物販子。他來吉東,就是衝著館裏那些寶貝。而且相關方麵也已查到,館裏丟失的十二件文物,有四件已經被販賣到黑市上。文物緝查部門已經將其追繳回來,但考慮到還有八件沒有著落,所以呢,也沒通知博物館。但這案子必須查下去,那些文物必須一件不拉地追回來。”
“他們膽真大啊。”鄧一川被蘇芩說的這些駭住了,沒想到還真有人敢這麼做。
“比這膽大的還有。”蘇芩重重道。“一川你不是查出博物館工程除當時陳市長發現的那幾筆外,還有三項虛假工程嗎。我們懷疑,這三項工程,跟你七叔有關。”
“跟他有關?他又不幹工程,怎麼跟他扯上關係了?”
“這三項根本就不是什麼工程,性質跟當初陳市長查的那幾項完全不一樣,這三項純粹就是編個名目,目的是為了錢。”
“錢,難道他們倒文物,自己連本錢都不出?”
“正是你說的這樣,這幫人簡直到了利令智昏的地步。他們不但要把珍貴的文物拿走,就連買假文物的錢,也不想出,而是直接以虛報工程名目,從國家資金中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