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又被敲打(2 / 2)

晉平原仍然沒說話,繼續拿筆在材料上修改著什麼。

等到鄧一川將茶幾整理幹淨,文件歸了類,他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來。

“最近很忙啊你?”

鄧一川被這話駭了一跳,這可是帶著很多挖苦意味的啊,沒明著提沈丹,但用一個忙字,卻把這件不光彩的事點了出來。

“對不起,真心給領導添亂了。”鄧一川垂下頭,一幅做錯事的樣子。想檢討,但又不知從哪個方麵檢討起,隻好裝可憐地等著晉平原批評。

晉平原卻沒多說什麼,語氣利落地道:“市裏已做出決定,明天你到博物館報到,組織手續已經過去了,今天叫你來,就這事。”

說完,頭又埋了下去,繼續批改起文件來。

這就讓鄧一川很難受很不理解了。鄧一川以為,今天來,晉平原一定會有一些話給他交待,哪怕是批評,他也希望晉平原多說幾句。他還打了一肚子腹稿,想著跟晉平原解釋,沈丹真不是他讓去的,而且他已經發誓,要離這女人遠遠的,再也不發生任何接觸。

可晉平原簡簡單單一句,就中止了他們的談話。

鄧一川真是不明白晉平原的心思啊,一陣亂想,甚至想是不是普天成衝晉平原發了火,還是市長許懷遠有了什麼交待?總之,此時此刻的鄧一川,尤如站在地獄門口。人人都害怕領導批評,其實在體製內,怕的根本不是領導批評你,而是領導懶得批評你。

領導批評你,證明還對你有期望,還願意費口舌教育你。一旦這點心都沒了,你在領導眼裏,就什麼也不是了。

鄧一川好不甘心,頑固地站在那裏,多麼期望晉平原再次抬起頭來看看他,或者給他一兩句話。他現在已經不指望聽到普天成對他的態度了,他就盼著晉平原能多鼓勵他一下,哪怕是敲打是警告,那也證明晉平原還沒放棄他啊。

可沒有。

他站了差不多有五分鍾,晉平原拿他當空氣似的,好像剛才那一句,就是對他全部的總結也是對他未來唯一的交待。可那算什麼交待呢?

按常規,鄧一川這陣該離開了,領導不待見你時,你再站著再磨蹭著,也是閑的,隻能加重領導對你的反感。正確的方法是知趣地離開。

鄧一川不甘心啊,就算沈丹闖了禍,就算普天成對他不聞不問,晉平原這邊,也不該如此冷漠如此決絕。再次將目光伸過去,可憐地看住晉平原。

晉平原終於抬起頭了,可他一開口,鄧一川就知道,徹底沒戲了。

“怎麼,你還有事?”

我沒事!鄧一川艱難地吐了一聲,絕望地收起目光。就在他咬牙打算走出辦公室的一刻,晉平原突然放下手中那支筆,將文件推開,抬起頭來。

“你要是沒事,我就多說兩句。”

於是晉平原就說了。

不是兩句,很多。

晉平原接下來說話的語氣,就跟平時大不一樣,跟印象中那個不溫不火,慢吞吞的晉平原,更是判若兩人。

他一改平日的腔調,用一種全新的,鄧一川從未聽過的強硬和霸氣,跟鄧一川講了三點。

鄧一川聽得頭發根都要硬了,心裏不知打出多少個冷戰。老好人晉平原,啥時這樣硬氣這樣嚴厲這樣的讓人不敢說二了?

晉平原講的三點是:

第一,他用近乎近乎挖苦的語氣說,鄧一川你最近做什麼,往哪裏跑,甭以為別人不知道,別人一清二楚。包括你在酒吧裏喝爛酒,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演出,有人第一時間就反映了上來。我警告你,人要自重,要管好自己。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要整天想入非非。你有什麼能耐,那些事是你能插手的嗎?馬上給我停下來。我不管你心裏好受不好受,這不是好受不好受的問題,是原則,原則你懂不?

第二,不管誰死了,也不管怎麼死的,有公安管著。你不是公安,不要把自己身份搞錯了。不要拿自己的正義與情感,去做越界的事,不僅與事無補,搞不好還會把自己一生搭進去。這種教訓你不是沒有過,但你沒好好吸取。如果你不想再栽跟鬥,就先學會敬畏。一個人如果連敬畏之心都沒有,能成什麼事?

第三,未來怎麼寫,完全在你自己。派你去哪兒,組織也不是隨心所欲,也是經過反複考慮了的,是上上下下碰了好多次的。希望你能明白組織的苦心,不要辜負上級對你的期望,更不要辜負自己。還有一點,保持你自己,少給我唯唯諾諾,看著不習慣!

講到這,晉平原猛地拿起筆,重重一折,鄧一川隻聽得“咯吧”一聲,筆斷了。

市政府出來,鄧一川忽然就不知腳往哪邁。

晉平原的話,如重錘一般,猛烈地砸在他心上。

鄧一川終於知道,關於他去哪裏,並非一件簡單的事,也並非他想的那樣,是上麵不負責任的隨意亂安排。

那麼,博物館三個字,對他就有了新的意義。